孩子稚嫩绝望的问题,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王瑞的心脏。
他眼眶猛地一热,附身一把将囡囡那小小的,颤抖不止的身体紧紧箍在怀里。
下颚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强压下的哽咽。
“不会的,叔叔向你保证,姐姐一定不会死,叔叔拼了命,也会把姐姐的病治好。”
“真的吗?姐姐真的不会死吗?”
囡囡扬起糊满泪水的小脸,执拗地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
“姐姐真的不会死吗?”
“真的!”
王瑞斩钉截铁,眼神无比坚定。
得到这沉甸甸的保证。
囡囡用力吸了吸堵住的鼻子,挣扎着从王瑞的怀里滑下去,又扑到床边。
她伸出幼嫩的小手,想碰触却又瑟缩着不敢落下。
最终只能紧紧抓住床单,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落在被子上,洇开了一片深色的湿痕。
“姐姐——你快醒醒——快好起来吧,——囡囡想和你玩——姐姐——。”
这幼稚的,带着哭腔的声声呼吸。
像最尖锐冰凉的针,狠狠刺穿了小翠强筑起的心房。
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捂住脸,压抑已久的悲泣,伴着决堤的泪水汹涌地滚落。
王瑞只觉得胸腔里,被堵得要爆炸。
囡囡撕心裂肺的哭声,小翠压抑的缀泣声交织在一起。
如同无数把钝挫,狠狠撕磨着他本就酸楚不堪的心。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抓起一旁的医药箱,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他怕再多停留一秒,自己也会彻底崩溃。
走廊上,那个该死的身影果然不见了。
一股无处宣泄的暴怒,在王瑞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他现在就想把那个禽兽揪出来,用尽力气砸烂他那张冷酷的脸。
这疯狂的念头驱使着他。
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大步流星地朝书房冲去。
“王医生。”
一个路过的佣人,瑟缩着低声提醒。
“先生,先生他刚刚出门了。”
王瑞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
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恰在此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警报般响起。
王瑞瞥了一眼屏幕,是医院的紧急来电。
他神色一凛,迅速接起。
“王医生,急诊有个主动脉夹层破裂的危重病人,必须您立刻回来主刀。”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得几乎破音。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王瑞不断翻腾的怒火,瞬间将死人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果断转身,疾步如风地冲下楼去。
救死扶伤刻不容缓。
冷宅内。
在管家和小翠,日夜不休的悉心照料下。
还有王瑞每日雷打不动,严谨的检查下。
夏雨汐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
冷泽榕自那晚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半点音讯。
少了那份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加上有小翠温柔细致的陪伴,和囡囡天真浪漫的笑语。
夏雨汐长久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一丝丝的放松。
三天后,她已能扶着墙壁在宅内缓慢走动。
那张原本苍白的脸颊,也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如初雪消融般的血色。
这段短暂而珍贵的平静,像一束微光,悄然照进了夏雨汐灰暗的心底。
竟让她生出一丝近乎奢望,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然而。
这份脆弱的安宁,甚至来不及被阳光晒出光晕。
就被一个骄横跋扈的不速之客,猝不及防地撕碎宁静。
来人是冷泽榕姑姑家的女儿——楚依然。
楚依然自幼痴迷表哥冷泽榕,近乎病态地迷恋,他那副冷峻逼人的皮囊,和睥睨众生般生人勿近的气场。
尽管冷泽榕对她向来冷淡疏离,视若空气,她却如同飞蛾扑火,越发执着。
纵使身边不缺乏追求者,但她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一个也瞧不上眼。
鑫桐去世的消息传来。
她立刻像嗅到了机会,精心打扮一番后,便迫不及待地杀上门来。
高跟鞋踏进冷宅的瞬间。
楚依然锐利的目光,便如探照灯般锁定了客厅里,安静看书的夏雨汐。
关于这个女人的零星传闻,她早从父母刻薄的闲谈中听过。
字里行间尽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此刻亲眼所见,夏雨汐身上那份沉静温婉与世无争的气质。
非但没让她产生丝毫的威胁感。
反而更深增添了,一丝鄙夷与不屑。
呵——不过是个空有几分清秀,骨子里却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人罢了。
她有的是手段,让这种碍眼的东西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是谁?”
楚依然摇曳生姿地走到夏雨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声音淬着冰碴,带着赤裸裸的敌意。
“谁允许你,待在我哥的房子里?”
这突如其来的饱含羞辱的质问,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夏雨汐脸上。
她猛地一怔,书页从僵住的指尖滑落些许。
她的身份?
囡囡那尚未转正的心理辅导老师吗?
可她连毕业证书都没拿到?
还是——冷泽榕圈养在笼中,一个见不得光的玩物?
哪一个答案都像滚烫的烙铁,灼得她喉咙发紧羞愧难当。
她只能局促地低下头,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书页。
一旁的囡囡,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立刻扑了上前,抓起夏雨汐的手,扬起小脸对楚依然大声宣告。
“姑姑,这是我姐姐,也是我的老师,你不准凶她。”
楚依然施舍般的目光斜睨着囡囡。
脸上瞬间堆起一个虚伪的假笑,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
“哦——。”
她夸张地拖长了尾音。
故作恍然,眼神却轻飘飘地,带着审视的凉意滑回夏雨汐的身上。
红唇勾起一抹轻佻又冰凉的弧度。
“不好意思呀。”
她发嗲的说。
“表哥,可从来没提起过,家里有这么位老师呢,不过嘛——。”
她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上扬的嘴角是漫不经心的挑衅,更是淬了毒无声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