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静墟”中无声流淌,如同沙漏中均匀洒落的银沙。姜河的恢复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也是最关键、最凶险的阶段——万象世界的“法则重构”与“本源共振”。
如果说之前的修复是在修补破损的房屋框架,那么现在,就是要重新调整这房屋的承重结构、能量回路乃至风水格局,使其不仅稳固,更能完美契合天地(自身之道)至理,发挥出远超从前的潜力。
那十丈方圆的微小世界,此刻在姜河心神之中纤毫毕现。混沌的天空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气流,而是在他的意志引导下,演化出类似“清浊升降”、“阴阳初判”的雏形道韵,虽然极为原始,却让包容与转化之力有了清晰的“序”;息壤大地虚影上,山峦的脉络、河床的走向变得更加分明,承载之力中多了一份“孕育地势”的厚重生机;巡天法则的网格不再僵化,而是如同活物般随着世界内能量的涨落微微调整,界定秩序的同时也具备了“自适应”的雏形;归墟暗流与造化之气,在模拟“静墟”宏大韵律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出类似“四季轮回”、“日夜消长”(以能量潮汐模拟)的微观节奏,生灭循环更加圆融自然。
而那颗高悬的启明星,光芒愈发纯净璀璨,其核心处那一缕“勘破虚妄”的幽光,已彻底稳固,并能与姜河的神念完美结合。此刻,他正运用这份能力,如同最高明的内视镜,检视着世界内每一丝法则链条的契合度,寻找着最细微的不谐与冗余。
“这里……混沌与清灵之气的转化节点,可以再优化千分之一息的速度……”
“息壤地脉与归墟暗流的交接处,能量逸散率偏高,需以造化之气为缓冲……”
“巡天网格在此处对‘无序’残余的标记不够敏锐,当融入一丝启明星的‘勘破’真意……”
他如同一位沉浸于艺术创作的大师,以心神为刻刀,以自身对万象之道的理解为蓝图,精雕细琢。每一点调整,都伴随着心神巨量的消耗与灵体细微的震颤。但他的眼神始终明亮而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创造般的喜悦。
璃月守在一旁,能清晰感觉到姜河身上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从“重伤虚弱”到“虚弱但内核稳固”,再到“内核稳固且开始散发勃勃生机与深邃道韵”的奇妙转变。她为他护法的同时,自身亦沉浸在对这种宏大法则演化韵律的感悟中,太阴剑意与启明星种在静心体悟下,也悄然发生着蜕变,变得更加圆融、内敛,剑心之中仿佛也映照出了一片微缩的、宁静而有序的“星月世界”。
这一日,当姜河引导着最后一道微调后的造化之气,完美融入世界核心的“生命源点”时,整个十丈万象世界,猛然一震!
并非崩溃,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从沉睡中彻底苏醒、所有部件完美咬合开始自主运转的“共鸣”!
嗡——
一种低沉而宏大的道音,自姜河体内传出,并非真实声音,而是法则和谐运转时自然散发的波动。他周身那由能量与法则符文构成的灵体,此刻光华内敛,却给人一种无比坚实、仿佛与脚下这“静墟”大地隐隐相连的感觉。灵体上最后那些细微的裂痕,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无踪,皮肤(能量凝实)之下,仿佛有星辰山川的虚影一闪而逝。
他缓缓睁开双眼。
左眼之中,混沌初开,地火风水奔涌;右眼之内,星河流转,万象生灭有序。目光所及,那永恒淡紫色的天光似乎都微微一滞,周围的源初能量流动轨迹在他眼中变得清晰可辨。
“万象初开……圆满了。”姜河轻声自语,感受着体内那方世界传来的、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与无限生机。虽然范围依旧只有十丈,但其稳固程度、法则完整度、能量循环效率以及对“混沌”、“秩序”、“净化”、“无序”等概念的理解深度,都远超受伤之前!甚至,因为深度感悟了“静墟”那种宏大平静下的生灭韵律,他的万象世界在“稳定”与“演化”之间,找到了一种更加玄妙的平衡点。
他的实力,不仅完全恢复,更因破而后立、融合新悟,稳稳踏入了“万象初开”的圆满之境!若以修仙常规境界粗略对比,其综合战力,已然不逊于寻常道君初期,甚至在法则的诡异与包容性上,犹有过之!
“姜兄!”璃月感受到他苏醒时那迥异于前的深沉气息,惊喜地站起身。
姜河看向她,目光温柔而充满力量。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如今凝实无比、与真人无异的灵体(经过源初能量长期滋养与万象世界反馈,他的灵体已近乎重塑,介于能量体与真实肉身之间),伸手握住了璃月的手。
“璃月,辛苦你久候。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心安的质感。
“太好了!”璃月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力量,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清冷的容颜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的气息……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更深沉,也更……浩瀚。”
“略有寸进。”姜河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自身突破的细节,而是将目光投向四周那些沉默的晶柱,“如今我状态已复,或许可以尝试更深层次地探索此地的秘密,寻找离开之法了。”
他心念微动,头顶那十丈万象世界的虚影不再显现,但眉心处,启明星的徽记却微微一闪,一缕纯净而深邃的星辉混合着“勘破虚妄”的幽光,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扫过最近的几根晶柱。
这一次的探查,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圆满的万象初开之境,赋予了姜河对能量与法则无与伦比的敏感度与解析力。在启明星辉与勘破幽光的辅助下,那些晶柱表面偶尔浮现的古老符文虚影,在他眼中变得缓慢、清晰了许多。
“这些符文……不仅仅是空间定位。”姜河仔细观察,眉头微蹙,“它们更像是一种……记录。记录着某种能量的流动轨迹,某种事件的坐标,或者……某种‘道’的传承碎片。而且,排列似乎暗合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星图。”
他拉着璃月,走向一根先前发现过“星痕”气息的晶柱。靠近时,他体内启明星种的悸动更加明显。
“璃月,将你的星种之力,与我共鸣。”姜河道。
璃月点头,催动体内启明星种,清冷的月华与纯净星辉自她身上升起。
姜河也引动自身星种之力,两股同源却各有偏重的星辉在他引导下,缓缓交融,形成一道更加凝练、更加玄妙的混合星芒,轻轻投射向那根晶柱表面一个特定的、仿佛北斗勺柄指向的符文节点。
嗡……
晶柱微微一震,表面流淌的能量纹路骤然明亮!紧接着,以这个节点为中心,周围的几个符文如同被点燃般接连亮起,投射出一片立体的、由无数光点连线构成的、残缺不全的星图虚影!星图之中,有几个光点格外明亮,其中一个,散发着与“静墟”类似的源初气息,而另一个……则隐隐指向一种混乱、污秽的波动,与“源孽”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本质!
“这是……标记着与‘源初遗地’以及‘无序污染源’相关的坐标星图?”璃月震惊道。
“不止。”姜河目光锐利,指向星图虚影边缘一处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你看这里,这个光点的波动频率……与我们被传送进来时,那古老传送阵最后爆发的紊乱空间频率,有微弱的相似之处!它或许标记着一个相对‘正常’的、可以连通外界的空间节点,或者……另一座完好的传送阵!”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大振!离开的线索,终于出现了!
“不过,这星图残缺得太厉害,只有相对方位和模糊的属性标记,没有具体的空间坐标和路径。”姜河沉吟道,“我们需要激活更多晶柱,拼凑出更完整的星图。而且,这星图的激活方式,似乎需要同源的‘星种’之力,并且……可能对力量的‘纯净度’与‘协调性’有要求。”
他看向璃月,两人心意相通。
接下来数日,两人便以那根晶柱为起点,在“静墟”中穿梭,寻找其他可能蕴含星图信息的晶柱。他们发现,并非所有晶柱都能激活。只有那些表面纹路相对完整、自身散发能量波动与启明星种有隐隐共鸣的晶柱,才有可能。
每一次激活,都需要姜河与璃月精妙配合,将两人同源却不同特性的星种之力完美调和,如同用特定的钥匙去开启复杂的锁。这对他们之间的默契与力量掌控是极大的考验,但也让两人的配合与对彼此力量的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随着一根又一根晶柱被点亮,一片片残缺的星图虚影被投射出来。姜河以万象世界强大的推演与记忆能力,将所有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拼合、校准。
渐渐地,一幅覆盖范围极广、却依旧缺失了关键部分的古老星图轮廓,在他心中成型。星图中标记了数个“源初遗地”(包括他们所在的“静墟”),几个散发着“无序污染”波动的危险区域,还有一些意义不明、能量反应奇异的节点。
而那个疑似“出口”的黯淡光点,在拼合的星图中,其相对方位变得更加清晰。它位于“静墟”与另一处标记着微弱“秩序火种”气息的节点之间,似乎需要穿过一段不算漫长的、但被星图标记为“空间褶皱带”的过渡区域。
“找到了!”姜河眼中精光一闪,将最终推演出的、以“静墟”为起点的部分星图路径,以神念传递给璃月。“按照星图指引,出口应该在这个方向。但途中需经过一片‘空间褶皱带’,其中可能充满未知的空间乱流与法则碎片,需小心应对。”
璃月接收信息,仔细感知后,用力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姜河望向“静墟”那永恒的天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身旁道侣坚定的支持。
“就是现在。”
他伸出手,万象世界的力量悄然弥漫,引动着“静墟”中那精纯温和的源初能量,在他们面前缓缓凝聚、勾勒,最终形成了一艘仅容两人并肩、通体流淌着混沌星辉、造型古朴简约的“虚空梭”。这是他以万象法则结合此地方才激活晶柱时捕捉到的部分空间道韵,临时构筑的代步工具,虽然简陋,却最适合在这种独特环境中穿梭。
“此舟以万象为骨,星辉为帆,源初为力,或可助我们穿越褶皱带。”姜河解释道,与璃月一同踏入舟中。
璃月与他并肩而立,冰魄剑悬于腰间,周身月华与星辉流转,做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姜河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庇护他们良久、也给予他们诸多感悟的“静墟”,心中并无留恋,只有感激与坚定。他心念一动,虚空梭微微一震,化作一道混沌星辉交织的流光,沿着星图指引的方向,冲入了“静墟”边缘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实则空间结构开始变得微妙扭曲的淡紫色天幕之中。
新的旅程,也是追查仇敌、履行使命的回归之路,就此开启。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空间褶皱,是外界的风云变幻,更是与合欢宗刘必正乃至其背后“熵”之势力的了断之机。
而在虚空梭消失后不久,“静墟”之中,那些被激活过的晶柱光芒渐渐隐去,重归寂静。但在最中心一根最为粗大、之前从未被两人成功激活的晶柱深处,一点极其黯淡、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星光,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沉寂。仿佛在目送着承载了“星种”的后来者离去,又仿佛在等待着真正能完全唤醒它的“薪火”传人到来。
静墟的秘密,或许远不止于此。但那已是属于未来的、更加宏大故事的开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