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湖一战,余波未平。
湖面漂浮的残骸与死气在几位峰主联手施为下,被至阳的剑罡与雷火彻底净化,只留下那片被搅得天翻地覆的幽蓝水域,以及中心那个缩小了许多、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黑色漩涡残痕,如同大地上的一道丑陋伤疤。
雷万钧银白电眸扫过那片漩涡残痕,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他能感觉到,其中仍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幽冥道标,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根除。但这已非他们几人能彻底解决,需从长计议。
“回宗。”他言简意赅,袖袍一卷,剑光裹挟起调息中的姜河,与另外四位气息略显紊乱、却杀气未消的峰主化作五道惊虹,撕裂尚未完全散尽的灰霾,返回流云剑宗。
流云殿内,气氛比出征前更加凝重。
听完雷万钧简洁却分量千钧的禀报,尤其是听到“幽冥祭坛”、“圣使虚影降临”以及姜河关键一拳破局时,殿内诸位峰主与宗主凌云霄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圣使……至少是神宫境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缕分神……”碧波峰主声音干涩,带着后怕。元海之上为神宫,一旦凝聚神魂宫阙,生命层次将发生质的飞跃,实力天差地别。若非祭坛被姜河及时破坏,导致那圣使降临失败,今日前往坠星湖的五人,恐怕凶多吉少。
“幽冥道竟在我宗眼皮底下,经营出如此规模的祭坛,其心可诛!”烈火峰主怒发冲冠,一掌拍在玉座上,留下清晰的掌印。
宗主凌云霄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扶手,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传令,东荒域通缉幽冥道余孽,凡提供确凿线索者,重赏!凡包庇隐匿者,以同罪论处!”
他目光转向肃立殿中的姜河,眼神复杂,欣赏、凝重、还有一丝探究:“弟子姜河,临危不乱,洞察先机,于宗门有存续之功。赏上品灵石千块,贡献点五千,特许入‘剑墟’秘境感悟三日!”
赏赐之厚,令殿内诸位峰主都微微动容。上品灵石也就罢了,那五千贡献点足以兑换数门玄阶上品功法或珍稀材料,而“剑墟”秘境,更是流云剑宗立宗根本之一,乃历代先贤剑意烙印沉淀之地,寻常弟子终生难入一次!
“谢宗主!”姜河躬身行礼,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激动。这些资源固然重要,但他更在意的是宗门对幽冥道的态度,以及……自身实力的提升。
“此外,”凌云霄目光扫过众人,“严嵩渎职拦阻,险些贻误战机,其心可疑。执法殿暂由副殿主代管,彻查其过往行踪与人际往来,一有实证,严惩不贷!”
雷万钧微微颔首,此事关乎宗门内部清明,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
回到惊雷峰听雷小筑,姜河开启所有防护阵法,终于得以真正静下心来。
他首先检查自身状况。与那元海巅峰白骨老者硬撼一击,右臂暗金骨骼虽未真正碎裂,却也留下了些许暗伤,经脉更是因为过度催动力量而多处受损,元海空空荡荡。神魂也因为接连催动罚印和高强度战斗而有些疲惫。
“实力……还是太弱了。”他轻叹一声。若非凭借“不灭星辰骨”的强悍和罚印对幽冥之力的克制,他根本接不下那一棒。元海境三重,在这等层面的争斗中,依旧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他取出宗主赏赐的丹药,吞服调息。精纯的药力化开,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肉身,补充着干涸的元海。同时,他运转《星陨道》基础法门,引动惊雷峰特有的雷灵之气,丝丝缕缕的雷霆精粹融入元力,带来阵阵酥麻刺痛感,却也加速着伤势的恢复与元力的淬炼。
三日后,伤势尽复,修为甚至因祸得福,隐隐触及了元海三重后期的门槛。
他没有急于突破,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五千贡献点和“剑墟”秘境的机会上。
再次踏入功德殿,姜河已非无名之辈。沿途遇到的弟子,无论内门外门,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好奇,甚至一丝狂热。坠星湖一战细节虽未完全公开,但“姜河”二字与“力挽狂澜”已然悄悄联系在一起。
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径直来到兑换区域。
贡献点堪称宗门硬通货。他略过那些花哨的丹药与符箓,目标明确——炼体资源,以及……那柄曾与他产生共鸣的“寂灭”古剑的信息!
《星辰锻体术(残篇)》,需贡献点两千。虽为残篇,但其中记载的引星辰之力淬炼肉身的法门,正可弥补《星陨道》在系统炼体方面的不足,与他右臂的“不灭星辰骨”相得益彰。
《上古剑器考》,需贡献点八百。其中或许有关于“寂灭”古剑来历的蛛丝马迹。
“寂灭古剑”兑换权限查询——结果让姜河眉头微皱。兑换此剑,不仅需要十万贡献点的天价,更需至少核心弟子身份,并得到藏剑阁守阁长老的认可!
“十万贡献点……核心弟子……”姜河沉吟。贡献点可以慢慢积累,但这核心弟子身份,以及守阁长老的认可,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不再犹豫,兑换了《星辰锻体术(残篇)》与《上古剑器考》,剩余的贡献点则全部兑换了辅助淬炼肉身的“星辰砂”和滋养神魂的“凝神香”。
带着兑换来的物品回到听雷小筑,姜河首先研读《上古剑器考》。这本典籍包罗万象,记载了东荒域乃至更遥远地域流传的诸多知名剑器。他很快找到了关于“寂灭”的只言片语。
【寂灭:来历不可考,疑非本界之物。剑身蕴寂灭星辉,不属五行,不染尘垢。曾为第三代守阁长老佩剑,后因其剑意过于沉寂晦涩,难以沟通,被封存于万剑林深处。备注:此剑有灵,非其主不鸣,强御恐遭反噬。】
“非本界之物……寂灭星辉……”姜河手指轻轻敲打着书页,眼神明亮。这与他的猜测吻合,此剑果然与他识海中那点暗金碎片同源!只是其剑灵沉寂,难以沟通。
“看来,想要真正得到它,还需机缘。”他将此事暂且压下,开始修炼《星辰锻体术(残篇)》。
此法门需在夜晚,引动周天星辰之力,配合特定动作与呼吸,锤锻肉身。姜河有“星陨道”基础,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丝丝缕缕的星辰精粹被接引而下,融入四肢百骸,尤其是那条暗金右臂,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骨骼上的星辉似乎都明亮了一丝。配合“星辰砂”的外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肉身力量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七日后,他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动身前往位于流云主峰后山的“剑墟”秘境。
秘境入口是一道扭曲的光门,由两位气息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看守。验过身份令牌与宗主手令后,姜河一步踏入光门。
眼前景象变幻,不再是青山绿水,而是一片荒凉、死寂、遍布残剑的戈壁!天空是永恒的血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道或明亮、或黯淡、或凌厉、或厚重的剑意,如同实质般充斥在天地之间,纵横交错,发出嗡嗡的铮鸣!
这里,是流云剑宗历代先贤剑意烙印的归宿!每一道剑意,都代表着一份对剑道的理解与执着。
一股庞大无比的剑意威压瞬间降临,比问心路强横百倍!姜河闷哼一声,周身元力自主运转,星辰之力在体表形成微光,才勉强站稳。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盲目去触碰那些最耀眼、最强大的剑意烙印。以他目前的修为和剑道境界,强行感悟高阶剑意,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运转【夺灵】秘法,将神识化作最细微的感知,如同游鱼,在这片剑意的海洋中缓缓穿梭,不去主动掠夺,而是细细体悟着不同剑意中蕴含的情绪、理念、以及它们与这片天地规则的共鸣。
他“听”到了烈火剑意的爆裂与焚尽一切的决绝,“看”到了流水剑意的绵长与以柔克刚的智慧,“感受”到了厚土剑意的沉稳与不动如山的坚守……
各种剑意纷至沓来,冲刷着他的神识,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自身对“剑”的理解。
他的《流光分影剑》意在心中自行推演,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变幻莫测。甚至,他开始尝试将一丝感悟到的雷霆剑意的迅疾与爆烈,融入其中。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当秘境之力将他排斥而出时,姜河眼中似有无数剑影生灭,最终归于平静,却更加深邃。他感觉自己的剑道境界有了显着的提升,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更加精微。
“该回去了……嗯?”就在他准备返回惊雷峰时,腰间的身份令牌忽然传来一阵灼热。
是宗门传讯。
神识探入,一条信息浮现眼前:
【执法殿公告:前执法长老严嵩,玩忽职守,证据确凿,现革去一切职务,罚没百年俸禄,囚于‘思过崖’十年。其职由副殿主周焱暂代。另,惊雷峰弟子姜河,举报有功,赐贡献点一千。】
消息传开,宗门内一片哗然。严嵩倒台,意味着宗门内部的一次清洗。而姜河的名字,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姜河看着传讯,脸上并无喜色。严嵩被惩处,在他意料之中。但“囚于思过崖”而非更严厉的处罚,其中是否另有隐情?那位暂代殿主的周焱,又是何方神圣?
他隐隐感觉到,宗门内的暗流,并未因为坠星湖一战的胜利而平息,反而可能因为严嵩的倒台,变得更加汹涌。
就在他思忖之际,一道带着明显敌意与挑衅的传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耳中:
“姜河!你害我师尊被囚思过崖,此仇不共戴天!三日之后,‘论剑台’,我赵乾,与你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你可敢接战?!”
是赵乾!严嵩的弟子!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直接就是不死不休的生死战!
姜河抬起头,望向惊雷峰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唯有深处,一点寒芒渐起。
他对着传音来的方向,只回了两个字:
“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