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那平静却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流云剑宗山门之外炸响,余音回荡,震得辰月子、赵嵩等人心神摇曳,脸色煞白。一拳重创元神境巡天使者,徒手接下巡天镜谕令攻击,这等实力,已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那被轰飞的巡天使者挣扎着稳住身形,又惊又怒地看向姜河,尤其是看到他手中那枚光芒黯淡的巡天镜谕令时,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恐惧。他知道,今日之事,已非他所能掌控。
“你……你竟敢毁伤巡天使,抢夺谕令!你这是在与整个巡天殿为敌!与‘镜主’为敌!”巡天使者色厉内荏地嘶吼。
姜河把玩着手中冰凉的谕令,感受着其中那道冰冷无情、监察万方的意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为敌?从你们觊觎我之物,威逼我宗门的那一刻起,便已是敌人。”
他目光骤然锐利,如同出鞘的神剑,直刺那巡天使者:“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姜河,在此候教。若再敢犯我宗门寸土,下次碎的,便不是谕令,而是他的镜子!”
“你!”巡天使者气得浑身发抖,但触及姜河那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竟不敢再放狠话。他狠狠瞪了姜河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流云剑宗的护宗大阵以及姜河身后那些同仇敌忾的剑宗弟子,最终咬牙卷起一阵狂风,裹挟着辰月子、赵嵩等人,狼狈不堪地化作流光遁走,连那枚谕令都顾不上了。
强敌暂退,流云剑宗内外,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所有弟子都用狂热、敬畏的目光看着空中那道青衫身影,仿佛在看一尊守护神!
“姜师兄!”
“无敌!”
声浪如潮。云澜真人等人也飞身上前,看着姜河,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姜河,你……你如今……”
姜河收敛周身气息,对云澜真人及诸位长老躬身一礼:“弟子归来稍迟,让宗主和诸位长老受惊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云澜真人连忙扶起他,看着姜河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震撼。他知道,这个弟子,已然真正成长为了连宗门都需要仰仗的参天大树。
然而,姜河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他望向巡天使者遁走的方向,眉头微蹙。
“宗主,事情并未结束。”他沉声道,“巡天殿背后牵扯极大,今日我击退其使者,夺其谕令,已然彻底撕破脸皮。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强大的存在降临。”
云澜真人神色一凛,点了点头:“宗门上下,必与你共同进退!”
姜河心中温暖,但依旧摇头:“此事因我而起,亦关乎我自身道途。接下来的风暴,恐怕非宗门所能承受。我需早做打算。”
他将那枚巡天镜谕令收起,此物或许还有用处。随后,他协助云澜真人,将护宗大阵再次加固,并留下了几缕蕴含自身万象归墟真意的剑气作为阵眼核心,使得大阵威力平添数成。
做完这一切,姜河回到凌云峰,并未休息,而是开始梳理自身所得,同时警惕着可能随时到来的报复。他知道,那所谓的“镜主”,或者说“裁决试炼”背后的真正主导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时间在紧张的平静中度过三日。
这一日,正值正午,烈日当空。
突然,流云剑宗上方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整个天穹,仿佛被一块无边无际的、光滑冰冷的镜面所取代!
镜面之上,倒映着下方山川河流、宗门楼阁,以及无数惊骇抬头的修士身影,一切都纤毫毕现,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虚假感。
一股远比那巡天使者浩瀚、威严、冰冷无数倍的意志,如同整个天地的化身,缓缓苏醒,笼罩了整个流云剑宗!在这意志之下,万物仿佛都成了被观察、被审视的标本,生杀予夺,皆在其一念之间!
护宗大阵自主激发到极致,剑光冲霄,但在那镜面天穹的笼罩下,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来了!”凌云峰上,姜河猛地睁开双眼,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山门之外的半空中,神色无比凝重地望向那镜面天穹。
他知道,正主来了!这绝非分身,绝非谕令,而是……巡天镜的本体意志,或者说,是其一部分本源的显化!
“蝼蚁,姜河。”
一个宏大、冰冷、不含丝毫情绪,仿佛由无数世界法则交织而成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窃取源核,夺占息壤,伤吾使者,毁吾谕令。罪无可赦。”
“交出一切,自缚神魂,入镜中世界受罚万载,或可保全宗门蝼蚁性命。”
声音平淡,却带着至高无上的审判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流云剑宗内,所有弟子在这股意志下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云澜真人等人也是脸色惨白,全力支撑着大阵,眼中充满了绝望。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
姜河立于虚空,青衫在无形的压力下猎猎作响,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初。
“镜中之灵,或者说……‘裁决’的傀儡?”姜河抬头,毫无畏惧地与那镜面天穹对视,“想要我的东西,想要我的命,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是弱肉强食罢了。”
“放肆!”镜面天穹微微波动,那宏大意志似乎动了一丝怒意,“执迷不悟,那便……连同这方蝼蚁巢穴,一并抹去。”
话音落下,镜面天穹之上,一道纯粹由“抹除”法则构成的白光,如同天罚之剑,缓缓凝聚,锁定了整个流云剑宗!这一击若是落下,恐怕整个流云山脉都将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毁灭,就在顷刻!
“姜河!”云澜真人等人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河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防御,反而主动散开了自身的所有护体灵光,将神府、元海,乃至与源初之核、混沌息壤初步融合的万象劫雷灵,彻底暴露在那巡天镜的意志之下!
同时,他双手结出一个玄奥无比、仿佛引动了冥冥中某种至高规则的法印!这法印,并非雷帝印,也非他所学的任何神通,而是他融合了自身万象之道、源初真意、归寂感悟以及那枚“裁决之契”碎片后,自行领悟出的,独属于他的——本命神通雏形!
“你以为,我不知你在窥伺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所谓的‘试炼’,所谓的‘序列’,不过是养蛊与收割吗?”
姜河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与决绝,响彻天地。
“你想要源核?想要息壤?想要我这身修为道果?好啊!”
“我全都给你!”
他猛地将结成的法印,拍向自己的眉心!
“以我之道,为引!以我之魂,为祭!万象归墟——请君入瓮!”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猛地从姜河体内爆发!这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针对法则,针对概念,针对……那巡天镜降临的意志本身!
那镜面天穹之上正在凝聚的抹除白光,骤然扭曲、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强行拖拽着,投向姜河的眉心!连同那笼罩天地的冰冷意志,也如同陷入了漩涡的流水,不受控制地被姜河疯狂吞噬!
“什么?!你竟敢……吞噬巡天意志?!”那宏大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它感觉到,姜河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一个连它这等存在都无法理解的“归墟”之地!不仅仅是吞噬力量,更是在吞噬它的“存在”概念!
“不可能!你不过是区区神府境……”巡天镜的意志疯狂挣扎,试图切断联系,但那吸力源自姜河以自身一切为代价发动的本命神通,蕴含着源初的包容与归寂的终结,更有“裁决之契”碎片定鼎规则,岂是轻易能够摆脱?
“你的傲慢,便是你最大的破绽。”姜河七窍之中开始渗出鲜血,身体表面出现无数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但他的眼神却无比明亮,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我一直很好奇,吞噬了你这份意志,我的‘万象之道’,能走到哪一步?”
“不——!”巡天镜的意志发出了惊恐的咆哮,它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正在被飞速分解、同化,那冰冷的镜面天穹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流云剑宗内外,所有人都被这逆转性的一幕惊呆了!姜河,竟然在反向吞噬那如同天道化身的巡天镜意志?!
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
几个呼吸之后,那笼罩天地的镜面天穹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轰然崩散!阳光重新洒落大地,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意志也彻底消失无踪。
天空,恢复了清明。
而姜河,则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从空中直直坠落。
“姜河!”
云澜真人等人惊呼,连忙飞上前将他接住。
此时的姜河,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面色金纸,身体布满了可怕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但他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成功了。他以自身为诱饵和牢笼,强行吞噬了巡天镜降临的部分核心意志。虽然代价惨重,几乎身死道消,但他能感觉到,神府之中,那万象劫雷灵正在发生某种本质的蜕变,那枚“裁决之契”碎片也与自身融合得更深,一段段被加密的、关于“巡天镜”、“裁决试炼”乃至其背后势力的破碎信息,正在缓缓流淌而出……
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族,为流云剑宗,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向那幕后存在,展露了最为决绝与疯狂的反击意志!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姜河虚弱地对云澜真人说了一句,便彻底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与沉眠之中。
云澜真人看着怀中重伤沉眠的弟子,又望向恢复晴朗的天空,老泪纵横,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知道,风暴只是暂时平息。姜河闯下的祸,或者说,他走上的这条逆天之路,必将引来更恐怖的反扑。
但流云剑宗,乃至整个东荒,都将与这道青衫身影,共同面对!
新的时代,因他而开启,亦将因他而走向未知的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