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轰鸣震耳!
整个“龙王坑”矿洞仿佛一头发狂的巨兽,在核心邪塔崩碎的瞬间,陷入了彻底的毁灭。巨大的岩石如同雨点般从头顶砸落,地面剧烈颠簸、开裂,幽绿色的磷光石在震动中明灭不定,将这片地下魔窟映照得如同末日冥域。
萧煜将沈薇死死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抵挡着不断坠落的碎石和弥漫的烟尘。他内力几乎耗尽,肩胛处的伤口因剧烈的奔跑和撞击而崩裂得更甚,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每一步都踏在自身与敌人溅落的血泊之中,留下触目惊心的足迹。但他搂着沈薇的手臂却如同铁箍般稳固,眼神锐利如鹰,凭借着超凡的意志力和对危险的直觉,在崩塌的通道中艰难地寻找着生机。
沈薇被他紧紧箍在胸前,脸颊贴着他冰冷染血的衣襟,能清晰地听到他沉重如风箱般的心跳和喘息。她内力全无,在这种天崩地裂的环境中毫无自保之力,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料,将身体尽可能蜷缩,减少他的负担,同时目光急速扫视,凭借记忆和对结构的理解,为他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左边!那块巨石后面有缝隙!”
“小心头顶!”
她的声音在轰鸣中断断续续,却成了萧煜在混乱中唯一的航标。
身后,黑水潭彻底失控的咆哮、岩石崩塌的巨响、以及隐约传来的黑塔信徒和靖南王手下的惊恐惨叫,混合成一首毁灭的交响。那粘稠腥臭的黑水似乎随着震荡在漫延,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被腐蚀消融。
两人几乎是踏着死亡的边缘在奔逃。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擦着萧煜的后背砸落,带起的劲风让他一个踉跄;一道突然裂开的地缝险些将两人吞噬,萧煜险之又险地借力跃过……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前方终于出现了那条通往地面的狭道入口!只是此刻的狭道也在崩塌,不断有碎石滚落,但那尽头隐约透出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微弱天光,却给了两人无穷的力量!
“快到了!”萧煜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力气灌注双腿,速度再提一分!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狭道的刹那——
“王爷!沈姑娘!”
韩青焦急的呼喊声从狭道外传来!只见他和几名负责接应的精锐,正冒着被落石砸中的风险,奋力清理着狭道入口的障碍,试图接应他们!
“走!”萧煜低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将沈薇向前推出,自己则因力竭而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沈薇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借着韩青等人伸来的援手,两人终于踉跄着冲出了崩塌的狭道,重新回到了北固山冰冷的夜风之中!
“快!掩护王爷和姑娘撤退!”韩青见到两人浑身浴血、尤其是萧煜几乎成了血人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嘶声下令。
几名精锐立刻上前,两人一组架起几乎虚脱的萧煜和沈薇,另外几人断后,沿着预先勘察好的安全路线,向山下亡命狂奔。
在他们身后,“龙王坑”所在的山体发出沉闷而不甘的轰鸣,大面积的山体开始滑坡、塌陷,烟尘冲天而起,仿佛将那邪恶的魔窟彻底埋葬。
安全屋内,烛火通明。
萧煜被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榻上,已然因失血过多和力竭而陷入昏迷。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肩胛处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周围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黑水潭的阴寒邪气。
沈薇不顾自身同样狼狈虚弱,肩头的旧伤也因之前的颠簸而再次渗血。她一把推开韩青递来的水碗,直接扑到床前,手指颤抖却精准地搭上萧煜的腕脉。
脉象浮滑无力,时断时续,气血两亏,更有一股阴寒邪毒盘踞心脉,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剪刀!热水!烈酒!我的药箱!快!”沈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连串命令脱口而出。
韩青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将所需之物迅速备齐。
沈薇剪开萧煜被血浸透的衣衫,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和身上其他多处淤青与划伤。她用烈酒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动作又快又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清洗过程中,她发现伤口边缘的皮肉隐隐发黑,且有一股顽固的阴寒之气阻碍着血液的正常凝固。
“是那黑水的邪毒……”沈薇心头沉重。这毒素诡异,非寻常药物可解。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自己秘制的、能克制寒毒和腐毒的“九阳清心散”,以内服外敷双管齐下的方式,先稳住萧煜的心脉,阻止毒素扩散。
随即,她取出了最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灼烧消毒。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缝合伤口,并尝试用金针度穴之法,引导萧煜自身残存的内力,配合药力,逼出部分邪毒!
没有麻药,昏迷中的萧煜在针尖刺入皮肉时,身体依旧本能地抽搐了一下。沈薇心如刀绞,但手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凝神静气,将全部精神力灌注于指尖,银针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手中穿梭,将翻卷的皮肉一针一线地缝合起来,动作精准得如同最高明的绣娘。
缝合完毕,她已是满头大汗,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敢停歇,再次取出金针,手法如飞,刺入萧煜胸前和手臂的几处要穴。她以内力全无之身,强行施展这等高深的针法,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韩青和几名手下屏息凝神地守在旁边,看着沈薇那专注到近乎燃烧生命的侧脸,看着她苍白如鬼却坚定如磐石的眼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佩。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天光微熹,萧煜原本微弱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了一些,伤口处渗出的血液也渐渐转为鲜红,那萦绕的阴寒邪气似乎被压制了下去。
沈薇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沈姑娘!”韩青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脱力而已。”沈薇摆了摆手,借着他的力道勉强坐稳,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萧煜脸上,“他体内的邪毒只是暂时被压制,并未根除。需要持续用药,并且……需要至阳至刚的内力辅助驱毒,否则后患无穷。”
她顿了顿,看向韩青,眼神疲惫却锐利:“我们这里……安全吗?”
韩青神色凝重地摇头:“昨夜北固山动静太大,恐怕已惊动各方。靖南王和黑塔残余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地虽隐蔽,但绝非久留之所。属下已安排好了另一处更隐秘的据点,等王爷和姑娘稍作恢复,我们需立刻转移。”
沈薇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她挣扎着起身,走到桌边,提笔迅速写下一张药方,递给韩青:“想办法,按方抓药,分量不能有丝毫差错。另外,打探一下外面的风声,尤其是……靖南王府和官府的动向。”
“是!”韩青接过药方,郑重收好,立刻安排可靠人手去办。
沈薇回到床边,用湿布轻轻擦拭着萧煜额头的冷汗,看着他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昨夜种种,惊心动魄,恍如隔世。他们侥幸毁掉了黑塔的核心仪式,重创了靖南王与黑塔的阴谋,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危机之中。
“归源计划”真的被阻止了吗?那诡异的“黑水”和“源血”究竟是什么?靖南王提到的“将星源血”又指向谁?还有那枚关键的黑塔令牌……
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头。她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劫后余生的晨曦中,悄然酝酿。
她握住了萧煜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
“活下去……”她低声呢喃,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我们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完。”
窗外,天色渐亮,但金陵城上空笼罩的阴云,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