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沈薇与化名“阿煜”的萧煜便离开了靠山村,朝着镇上走去。阿煜依旧沉默,但存在感极强,他走在沈薇身侧半步的位置,既不逾越,又能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村民们见到他们,都恭敬地打招呼,眼神里充满了信赖。
镇上比靠山村繁华许多,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仁心药铺就坐落在镇子中心最热闹的地段,门面宽敞,招牌鎏金,透着股财大气粗的味道。此时刚开市,已有几个伙计在门前吆喝。
沈薇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带着阿煜在药铺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两碗最便宜的粗茶,慢悠悠地喝着,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细致地扫描着仁心药铺的一切。
进出的客人,伙计接待的态度,药材摆放的位置,甚至后门偶尔进出运送药材的伙计……所有细节都被她纳入眼中。
“看出什么了?”阿煜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响起。
沈薇端起粗陶碗,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语气平淡:“药材堆放不规,地面有未清理的碎屑,伙计面色泛黄,眼底带浊……管理混乱,卫生堪忧。而且,”她顿了顿,目光锁定一个刚从后门溜出来、打着哈欠、眼袋浮肿的伙计,“有伙计沾了‘五石散’。”
阿煜眼神微凝。五石散乃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害人之物,服用后能让人短暂亢奋,但极易成瘾,损耗精神元气,为律法所禁。这仁心药铺,果然藏污纳垢。
“你待如何?”他问。他知道,她绝不仅仅是来看看。
沈薇放下茶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不是喜欢派人来偷吗?今天,我送他一份‘大礼’。”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衫,径直朝着仁心药铺走去。阿煜放下几文茶钱,无声地跟在她身后。
药铺伙计见来了客人,还是个穿着寒酸的少年,态度颇为怠慢:“买什么药?”
沈薇没理会他,目光在药柜上扫过,忽然指着几味价格不菲的滋补药材,声音清晰地问道:“你这人参,须条残缺,芦碗模糊,怕是年限不足的次货吧?还有这燕窝,色泽暗沉,杂质未剔干净,也敢卖这个价钱?”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店内几个正在挑选药材的客人耳中。那几人闻言,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怀疑地看向伙计。
伙计脸色一变,强自镇定:“你胡说什么!我们仁心药铺童叟无欺!买不起就别在这里捣乱!”
“买不起?”沈薇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株她精心炮制、品相极佳的草药,“看看,这才是上好的紫芝和何首乌。你们药铺,收吗?”
那伙计一看那紫芝饱满莹润,何首乌形如人偶,皆是难得的上品,眼睛顿时亮了,语气也客气了些:“收!当然收!小哥里面请,我们掌柜的亲自跟您谈!”
沈薇跟着伙计进了内堂。阿煜则抱着手臂,靠在外堂的门框上,看似随意,却将内外的情况尽收眼底。
内堂里,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珠乱转的干瘦男人迎了上来,正是李掌柜。他打量了一下沈薇和她手中的药材,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小哥这些药材不错,开个价吧。”
沈薇却将布包重新收起,慢条斯理地说:“价钱好说。不过李掌柜,在谈生意之前,我观你面色晦暗,印堂发青,呼吸间似有浊气,怕是……身有隐疾啊。”
李掌柜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薇语气依旧平淡,“医者父母心而已。李掌柜是否时常感到腰膝酸软,夜尿频多,且……力不从心?”最后四个字,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李掌柜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涨红了脸,又惊又怒!他这隐疾极为私密,连枕边人都不甚清楚,这少年如何得知?!他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对上沈薇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你……你休得胡言!”他色厉内荏地低吼。
“是不是胡言,李掌柜自己清楚。”沈薇向前一步,逼视着他,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我不仅能看出你的病,还能治。而且,我还能让你这仁心药铺……起死回生。”
李掌柜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你的药铺,看似生意兴隆,实则外强中干。”沈薇目光扫过内堂堆放的一些积压药材,“药材以次充好,管理混乱,伙计甚至沾染五石散。长此以往,不出半年,必有关门之祸。”
她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李掌柜的心上,让他冷汗涔涔。因为沈薇说的,全是事实!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薇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李掌柜眼中却如同恶魔:“很简单。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治好你的隐疾,并帮你整顿药铺,让仁心药铺真正‘仁心’起来。作为回报,我要你药铺三成的干股,并且,从此以后,靠山村‘沈记茶饮’的药材,由你以成本价供应。”
李掌柜倒吸一口凉气!三成干股!这简直是抢劫!
“第二,”沈薇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我现在就出去,告诉外面所有的客人,你李掌柜身患隐疾,你的药铺售卖次品药材,你的伙计服用五石散。你说,到时候,你这仁心药铺,还能在镇上立足吗?”
釜底抽薪!
李掌柜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他毫不怀疑这个看似年轻的“神医”能做得出这种事!她那眼神里的冷静与疯狂,让他毫不怀疑她会毁了他的一切!
是选择割肉求生,还是鱼死网破?
看着沈薇那双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睛,想起她那鬼神莫测的医术和狠辣的手段,李掌柜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我……我选第一个!”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沈薇满意地点了点头,如同安抚一条丧家之犬:“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躺下,我先给你扎几针,让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李掌柜惊恐又期待的目光中,开始了她的“治疗”。而门外,阿煜听着内堂隐约传来的、李掌柜压抑的闷哼和沈薇平静的指令,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
她的“疯”,从来不只是对敌人狠。对自己人(哪怕是暂时的),她也能给出无法拒绝的“甜头”。这种恩威并施、直击要害的手段,比单纯的杀戮,更令人胆寒,也更具掌控力。
仁心药铺这把火,还没烧起来,就被她掐断了引线,连锅端走。而这,仅仅是她在商业版图上,展露的第一缕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