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府缉拿要犯!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官军将领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破败的义庄主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数十把劲弩齐齐对准了殿内的萧煜、沈薇、韩青以及那名悲痛欲绝的老仆,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萧煜瞳孔骤缩,瞬间将沈薇完全护在自己身后,脑中念头飞转。靖南王府!他们果然插手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是那老仆有问题,还是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那将领目光扫过地上赵四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厉声喝道:“尔等贼人,杀害漕帮赵当家,罪大恶极!还不伏诛!”
这是要坐实他们的罪名,杀人灭口!
“保护王爷!”韩青低吼一声,与另外两名护卫瞬间拔出兵刃,挡在萧煜和沈薇身前,眼神决绝,明知是死,也要拼出一条血路。
沈薇被萧煜紧紧护在身后,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和那如同实质的凛冽杀意。她心脏狂跳,并非因为恐惧死亡,而是源于对局势的冷静判断。硬拼,绝无生路!这些是训练有素的军中精锐,不是江湖草莽,弩箭齐发之下,武功再高也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她还几乎是个累赘。
电光火石之间,她目光急速扫过殿内环境——破败的窗棂、积满灰尘的房梁、角落里堆放的杂物……以及,那名跪在赵四尸体旁,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吓得浑身发抖的老仆。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制造混乱!
就在那将领手臂抬起,即将下达放箭命令的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沈薇突然从萧煜身后探出身子,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她手中高举着一物,“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名将领,都不由自主地被她手中之物吸引——那是一个小巧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正是方才沈薇趁人不备,从自己药箱夹层里迅速取出的。
那将领眼神一凝,他接到的死命令是格杀勿论,夺取所有可能与黑塔及王府相关的证物。这女人手里拿的是什么?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瞬间,沈薇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灰色布袋猛地掷向殿内一侧堆放的、不知装着何物的破烂瓦罐堆!
同时,她对着萧煜和韩青尖声叫道:“闭气!掩住口鼻!”
萧煜对沈薇有着绝对的信任,虽不知那布袋是何物,但闻言毫不犹豫,一手揽住沈薇的腰,将她头颅按在自己怀中,另一手迅速扯下衣襟一角掩住口鼻,体内内力轰然爆发,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墙护住周身!韩青与两名护卫虽慢半拍,但也立刻效仿。
那将领见沈薇掷出布袋,下意识以为是什么厉害暗器或毒烟,厉声喝道:“放箭!”
然而,他话音未落——
“噗!”
灰色布袋撞在瓦罐上,瞬间破裂,里面包裹的淡黄色粉末猛地炸开,如同烟雾般迅速弥漫开来!那粉末并无刺鼻气味,扩散速度却快得惊人!
几乎是同时,劲弩机括声响成一片,数十支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萧煜等人原本站立的位置!
但萧煜早已带着沈薇,凭借着超绝的反应和内力爆发,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急退,韩青与护卫亦同时闪避。弩箭大多射空,笃笃笃地钉在地上、柱子上,只有一名护卫闪避稍慢,肩头中了一箭,闷哼一声。
而那股淡黄色的粉末烟雾,已然笼罩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官军!
“啊!我的眼睛!”
“痒!好痒!”
诡异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那淡黄色粉末并非致命毒药,而是沈薇用几种强效刺激性的植物花粉和研磨的荨麻粉混合制成的“痒痛粉”,一旦吸入鼻腔或接触眼睛、皮肤,会立刻引起剧烈的刺痒、灼痛和流泪,短时间内令人失去战斗力。
冲在前面的官军猝不及防,吸入粉末,顿时觉得鼻腔、喉咙如同被无数细针扎刺,眼睛刺痛流泪无法视物,裸露的皮肤更是奇痒难耐,纷纷丢下弩箭,抓挠哭嚎,阵型瞬间大乱!
“走!”萧煜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揽紧沈薇,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扑义庄一侧那扇早已腐朽、用木条勉强钉住的窗户!
“拦住他们!”那将领又惊又怒,一边屏住呼吸后退,一边挥刀怒吼。
后续的官军试图绕过那片混乱的粉末区域冲上来,但韩青和那名未受伤的护卫怒吼着挥刀迎上,死死挡住了去路,为萧煜争取最关键的时间。
“轰隆!”
萧煜根本不闪不避,合身撞向那扇破窗!腐朽的木窗如同纸糊般被他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中,他已带着沈薇跃出窗外,落入义庄后院的杂草丛中。
“这边!”早已在外围接应的两名‘老鬼’手下立刻现身引路。
萧煜毫不停留,沿着预定好的撤退路线发足狂奔。沈薇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能感觉到他每一次蹬地发力时腿部肌肉的贲张,以及那毫无保留倾泻而出的、带着凛冽杀意的内力。
身后,义庄内的厮杀声、怒吼声、以及官军试图追击的呼喝声迅速远去,被韩青等人拼死阻截。
一路疾驰,穿街过巷,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老鬼’事先安排的接应点,萧煜终于彻底甩掉了可能的尾巴,带着沈薇安全返回了柳溪坊的据点。
密室内,烛火重新亮起。
萧煜将沈薇轻轻放在软榻上,自己则靠在墙边,微微喘息。方才一番爆发与奔逃,对他亦是极大的消耗,尤其是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沈薇肩头的伤口因之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将黑衣浸染得更加深暗,脸色也因失血和颠簸而苍白如纸,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锐利。
“你的伤……”萧煜平复了一下气息,立刻看向她的肩膀,眉头紧锁。
“无妨,还撑得住。”沈薇摆了摆手,自己取出金疮药和干净布帛,动作利落地重新处理伤口,仿佛那伤口不是在自己身上。她一边包扎,一边快速说道:“赵四临死前的话,北固山旧矿坑,私矿的位置确定了!还有‘黑水’……这很可能与‘归源计划’直接相关!”
萧煜点头,脸色凝重:“北固山在金陵城北之外,地势复杂,多有废弃矿洞,确实是藏匿私矿的绝佳地点。但‘黑水’……是指黑水沼,还是另有所指?”他想起影狸也曾提及“源血”,那似乎也是一种液体。
“还有那老仆!”沈薇包扎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萧煜,“我们撤离时混乱,他……”
她话音未落,密道入口处传来响动,浑身浴血、带着一身惨烈气息的韩青,搀扶着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进来。被他搀扶的,正是那名赵四的老仆!老仆身上也有几处伤口,但都不致命,脸上惊魂未定,看向萧煜和沈薇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一丝复杂的感激。
“王爷!沈姑娘!”韩青声音嘶哑,带着疲惫与悲痛,“我们……折了两个兄弟,拼死挡住了追兵,按预定路线撤了回来。这老仆……属下见他一直跟着我们,想着他或许还有用,就一并带回来了。”
萧煜看着韩青身上的血迹和空荡荡的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沉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先去处理伤势。”
韩青重重一点头,将老仆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走到一边,默默处理伤口。
萧煜目光转向那瑟瑟发抖的老仆,语气放缓了些,但仍带着威严:“老丈,莫怕。我问你,赵四临终前,除了那些话,可还交代过什么?或者,他平日有没有提过‘黑水’、‘归源’之类的事情?或者,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老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王爷明鉴!老奴……老奴只是个下人,主人那些大事,老奴真的不知道啊……‘黑水’、‘归源’,老奴从未听主人提起过……主人他……他最近只反复交代,如果他出事,让老奴务必去城北‘望北驿’的第三根栓马桩下,取一件他寄存的东西……说……说那东西或许能保命……”
望北驿!拴马桩!
萧煜与沈薇眼中同时爆射出精光!
“望北”!
信鸟密信与木牌结合后出现的“圣所望北”!赵四临终遗言指向城北的北固山!现在,他的老仆又提到了城北的“望北驿”!
所有的线索,仿佛在这一刻,被“城北”这个方向彻底串联了起来!
“东西是什么?”萧煜强压激动,沉声问道。
“老奴……老奴不知……主人没说……”老仆惶恐地摇头。
沈薇走到老仆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老丈,你再仔细想想,赵四平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者,对‘水’、‘塔’之类的东西,有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关心或恐惧?”
老仆被她冷静的目光注视着,努力回忆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确定地说道:“……水……塔?主人他……他有一次醉酒后,好像……好像念叨过一句……说什么……‘黑水绕塔,真龙翻身’……老奴当时只当是醉话,没敢多问……”
黑水绕塔,真龙翻身!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萧煜和沈薇脑海中炸响!
黑水!塔!
“圣所”很可能就是一座“塔”!而“黑水”与“归源计划”密切相关!“真龙翻身”……这指向性太过明显,几乎是在直指皇权!黑塔所图,竟是如此骇人听闻!
密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震惊之中。
良久,萧煜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无比的凝重:“‘老鬼’。”
“属下在!”韩青立刻上前。
“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城北‘望北驿’所有背景,监控第三根栓马桩。同时,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秘密排查北固山所有废弃矿坑,重点寻找与‘黑水’、‘塔’相关的痕迹!”萧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另外,让我们在王府内部的暗线,全力探查‘归源计划’的任何蛛丝马迹!”
“是!”
沈薇也站起身,眼神冰冷而锐利:“看来,我们离揭开黑塔的真面目,已经不远了。这‘归源计划’,必须阻止!”
绝境之后,并非末路,而是柳暗花明!一条直指黑塔心脏的道路,已在黑暗中,隐隐浮现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