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夫君死里逃生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清河县城的上层圈子里传开。尤其当人们得知,施救者并非哪位杏林名宿,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却手段通神的年轻“少年”时,好奇与议论更是达到了顶点。
悦来客栈的门槛,几乎要被闻讯前来探访或求医的人踏破。沈薇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声冲昏头脑,她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更明白过度的暴露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让阿煜守在门外,以“先生需要静心研究药方”为由,婉拒了大部分访客,只选择性地面见了几位经由柳氏引荐、确实身患顽疾的富商女眷。
对这些病人,沈薇依旧秉持着她一贯的风格——诊断精准,手段凌厉,收费不菲,但效果立竿见影。一位困扰多年偏头痛的富商夫人,被她用金针在头上连刺十几针,当场痛得几乎晕厥,但针起之后,那纠缠她半生的剧痛竟豁然开朗;另一位患有严重妇人隐疾的官家小姐,被她开出几味药性峻猛的方子,吓得脸色发白,但服用三日后便派人送来厚礼,称症状大为缓解……
她治病的方式往往出人意料,甚至带着几分惊世骇俗的“疯”劲,但那无可辩驳的疗效,让她“沈神医”的名头在县城的上层圈子里越发响亮,也越发神秘。
而这一切,都为她盘下那家茶肆的计划,铺平了道路。
柳氏对沈薇感激涕零,听闻她有意盘下斜对面那家生意清淡的茶肆,立刻主动出面斡旋。有柳家这层关系,加上沈薇如今的名声,那茶肆的东家几乎没怎么犹豫,便以一个极为公道的价格将铺面连同后面一个小院一并转让给了沈薇。
手续办得极其顺利。拿到房契地契的那天,沈薇站在那间积满灰尘、空空荡荡的茶肆里,眼中闪烁着属于开拓者的光芒。
“这里,将是我们‘沈记’在清河县的第一个据点。”她对身边的阿煜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不再是单纯的茶摊。”
她拿出早已画好的图纸,上面清晰地标注了茶肆的改造方案:临街部分依旧保留品茶区,但装修要雅致清幽,只设寥寥数个座位,营造“物以稀为贵”的氛围。后面则隔出两个精致的雅间,用于接待问诊的贵客。而原本的后院,则改造为熬制药茶和存放药材的工坊。
“我们要做的,不是廉价茶汤的薄利多销,而是高端药茶的定制服务。”沈薇解释道,“针对不同体质、不同需求,配制专属的药茶方子。价格,自然也要配得上它的价值。”
阿煜看着她侃侃而谈,眼底深处是激赏与动容。她总能在一片荒芜中,精准地找到最适合的路径,并将其开辟成坦途。她的“疯”,并非盲目,而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和清晰的规划之上。
改造工程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沈薇亲自监督,对每一处细节都要求极高。阿煜则动用了他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找来几个可靠又手艺精湛的工匠,确保工程又快又好。柳氏也时常派人过来帮忙,或是送些点心茶水,俨然将沈薇视作了自家子侄般照拂。
短短十天,原本破败的茶肆便焕然一新。黑底金字的“沈记药茶”招牌沉稳大气,店内桌椅皆是上好的花梨木,摆设清雅,熏着淡淡的药香。后院的工坊更是整洁有序,各类药材分门别类,由沈薇亲自设计的几个小巧高效的药灶也已搭建完毕。
开业前夕,沈薇并未大张旗鼓地宣传,只是通过柳氏,给几位之前诊治过的、且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送去了精致的请柬和一小份根据她们体质特制的“试用装”药茶。
开业当天,“沈记药茶”门口并未出现青石镇那般人山人海的景象,反而显得有几分冷清。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陆续前来道贺或品茶的,皆是城中非富即贵的人物,乘坐的马车一辆比一辆华美。
柳氏自然是第一个到的,她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几位相交甚密的贵妇。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夫人小姐们,踏入这间格调高雅的茶肆,品尝着那口感独特、回味甘醇,且明显能感觉到身体有所响应的药茶时,眼中的惊讶与满意几乎掩饰不住。
“沈神医这茶,果然非同凡响!饮后只觉得通体舒泰!”
“是啊,比我平日喝的那些参茶、燕窝感觉还要好!”
“沈神医,可否也为我定制一款调理气血的方子?”
赞誉之声在雅间内低低回荡。沈薇从容应对,她言语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给出的建议专业而精准,让人信服。她不再仅仅是“神医”,更是能提供顶级养生服务的“大师”。
阿煜换上了一身质地稍好的深色长衫,扮演着茶肆管事的角色,沉默地穿梭于前后堂,确保一切井然有序。他那冷峻的气质和挺拔的身姿,无形中也为这间茶肆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格调。
一天下来,茶肆接待的客人不过十数位,但收到的订金和预付款,却已远超青石镇分号一月的营收。沈薇制定的价格策略极其大胆,最普通的一款安神茶,一壶便要一两银子,而定制方子的费用,更是高达五十两起步。这已非寻常百姓能够消费,它的目标客户,从一开始就是这座县城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夜幕降临,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店门。后院里,沈薇正在清点今日的收获,白花花的银两和厚厚的银票在灯下闪着诱人的光泽。青黛若是在此,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阿煜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走过来,放在她手边。“看来,你的策略成功了。”
沈薇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这只是开始。利用上层社会的口碑和攀比心理,很快,‘沈记药茶’就会成为清河县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她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口,“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去找客户,而是客户捧着钱,求着我们给他们定制了。”
她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她深知人性的弱点,并将其化为己用。
“张员外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阿煜提醒道。这平静有些反常。
沈薇放下茶杯,眼神微冷:“他不敢明着来,不代表暗地里会安分。我们抢走的,不仅仅是茶水生意,更是他经营多年的人脉和影响力。他忍不了多久。”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县城的万家灯火。“我们需要在他动手之前,织一张更大的网,找到更硬的靠山。”
“你有人选了?”阿煜走到她身边。
“那位一心求长生的县令大人,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沈薇回头,看向阿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一个怕死的人,最好控制。”
阿煜看着她那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她又有了新的“疯”主意。他并未阻止,只是淡淡道:“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查清楚,县令最近都在接触哪些‘异人’,服用哪些‘仙丹’。”沈薇唇角勾起,“知己知彼,才能……对症下药。”
夜色渐深,清河县城依旧喧嚣,但在“沈记药茶”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场针对更高权力的谋划,已悄然展开。沈薇的商业版图,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乡村蔓延至城镇,并即将触碰到权力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