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小姐转危为安,刘夫人千恩万谢地带着女儿和沈薇开的调理方子离开了,留下了一百两诊金和满镇的惊叹。仁心药铺门前的人群却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都是听闻了“小神医”的事迹,前来求医或是看热闹的。
李掌柜此刻已是心花怒放,看向沈薇的眼神充满了狂热。他仿佛已经看到,凭借这位“神医”,他的仁心药铺不仅能起死回生,甚至能一跃成为青石镇乃至周边州县首屈一指的药号!
他搓着手,凑到沈薇身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神医,您看……这外面这么多病人,都是慕名而来,您能否……就在小店坐堂问诊?诊金您拿七成!不,八成!只要您能偶尔来指点一二……”
沈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李掌柜的热情瞬间冷却了一半。
“我没空日日坐堂。”她语气疏离,“不过,‘沈记茶饮’的药材供应,以及我偶尔需要的一些特殊药材,你要确保优先、足量、并且以成本价提供。至于你的隐疾和药铺的整顿,我既答应,自会履约。”
李掌柜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强求,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沈薇不再理会他,目光落在一直安静跟在她身后,那个方才替刘夫人传话、眼神清亮的小丫鬟身上。这丫鬟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虽然穿着朴素,但举止有度,面对刚才的混乱场面也不见慌乱,是个伶俐的。
“你叫什么名字?”沈薇问道。
那小丫鬟没想到沈薇会突然问她,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回答:“回神医的话,奴婢叫青黛。”
青黛,一味清热凉血的中药名。沈薇微微颔首:“识得字吗?”
青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轻摇头:“奴婢……不识字。”
沈薇沉吟片刻,忽然对李掌柜道:“李掌柜,这个丫头,我看中了。你开个价,她的身契我要了。”
李掌柜一愣,随即恍然,神医身边确实需要个使唤人。他本想卖个好直接送,但想到沈薇那说一不二的性格,还是报了个实在的价格:“这丫头是五两银子买来的,神医若看得上,原价转给您便是。”
沈薇直接从刚才刘夫人给的银票中抽出一张五两的递过去。李掌柜连忙让人取来青黛的身契,恭恭敬敬地交给沈薇。
青黛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命运在几句话间就被决定,心中又是忐忑又是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期盼。她不知道这位年轻却气势逼人的“神医”买下自己,是福是祸。
沈薇将身契收好,看向青黛,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你叫青黛,是我‘沈记’的人。我不需要你端茶递水,我要你学医,学认药,学打理生意。会很苦,也很累,你愿意吗?”
学医?认药?打理生意?
青黛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她一个卑微的丫鬟,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学习这等本事的机会!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造化!
她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沈薇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青黛愿意!谢主子再造之恩!青黛一定刻苦学习,绝不让主子失望!”
“起来吧。”沈薇虚扶了一下,“记住,在我这里,靠本事吃饭。学得好,将来独当一面;学不好,依旧只能为奴为婢。”
“青黛明白!”少女站起身,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阿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她不仅是在找一个帮手,更是在播撒种子,培养属于她自己的势力。这份远见和魄力,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沈薇没有在镇上多做停留,她让李掌柜将第一批“沈记茶饮”所需的药材打包好,又挑了几样自己需要的稀缺药材,便带着青黛和阿煜,搭乘刘夫人坚持留下的马车,返回靠山村。
马车颠簸,车厢内,青黛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沈薇则闭目养神,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步。
回到靠山村时,已是傍晚。村民们看到沈薇不仅安然归来,还带回了大包小包的药材和一个陌生的清秀小姑娘,以及那辆气派的马车,更是议论纷纷,对沈薇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薇将青黛安顿在小院的偏房,丢给她几本最基础的《本草图鉴》和《汤头歌诀》,那是她从李掌柜那里“借”来的。
“三天之内,把这些药材的图形、名称、性味背熟。三天后我考你,错一样,晚膳减半。”沈薇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青黛接过那对她而言如同天书般的书籍,小手紧紧攥着,用力点头:“是,主子!青黛一定做到!”
从这一天起,青黛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学习。她天不亮就起床,借着微弱的晨光辨认药材图形,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歌诀;白天跟着沈薇在茶摊帮忙,仔细观察沈薇如何问诊、如何配药;晚上则就着油灯,用树枝在地上练习写字,直到深夜。
沈薇对她极其严苛,认错一味药,背错一句歌诀,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或是减少饭食,或是增加劳作。但与此同时,沈薇也毫不藏私,只要青黛提问,她都会用最简洁易懂的方式讲解清楚,偶尔还会让她亲手尝试处理一些简单的药材。
阿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见过沈薇对敌人的狠辣,对村民的仁心,如今又见到了她培养下属的严苛与栽培。这个女人,仿佛一个多面的水晶,每一面都折射出不同的光芒,却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变得更强,走得更远。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茶摊前来了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妻,孩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急症。沈薇正在为另一个村民针灸,一时走不开。
青黛看着那对焦急的父母和痛苦的孩子,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上前,按照沈薇平日教导的步骤,先是观察孩子的气色、舌苔,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和脉搏(沈薇教过她最基础的脉象),然后怯生生地看向沈薇:“主子,这孩子像是……风热闭肺?”
沈薇手中银针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青黛,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她迅速跑到药柜(沈薇已将部分常用药材放在茶摊),按照记忆中的方子,取来金银花、连翘、薄荷等几味药材,又量了分量,手脚麻利地开始煎煮。
当她将一碗散发着清香的药汤端到那对夫妻面前时,那妇人还有些犹豫,看向沈薇。
沈薇正好起针,看了一眼青黛配的药,点了点头:“方子没错,分量也准。喂他喝下吧。”
那妇人这才放心,连忙给孩子喂药。不过半炷香功夫,孩子的呼吸果然顺畅了许多,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那对夫妻对着青黛千恩万谢,直夸“小神医教出来的徒弟也这么厉害!”
青黛站在一旁,小脸因激动和羞涩而泛红,她偷偷看向沈薇,只见主子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一刻,青黛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压力,都值了。
阿煜靠在槐树下,看着青黛那充满干劲和希望的侧脸,再看向沈薇那看似冷淡、实则掌控一切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小小的靠山村,这个简陋的茶摊,或许正在孕育着,未来足以搅动风云的雏凤。而引领这一切的,正是他身边这个,永远让人出乎意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