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桃的头终于探出那条狭窄的缝隙时,冰冷干燥的空气瞬间灌满了她的肺叶,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她贪婪地呼吸着,尽管这空气凛冽如刀,刮得喉咙生疼,却带着魔窟里永远不可能有的清新。
她挣扎着从缝隙中完全爬出来,瘫坐在冰冷的沙地上,回头望去。
那缝隙隐藏在一个巨大的沙丘底部,被风化的岩石和干枯的荆棘半掩着,毫不起眼。
谁能想到,这下面竟藏着那样一个人间地狱。
短暂的喘息后,刺骨的寒意迅速穿透了她单薄的兽皮衣服。
魔窟里虽然污浊,但至少不至于冻死人。
而这里,是真正的酷寒之地。
天空是铅灰色的,稀疏地飘着细雪,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起伏的沙丘,和雪原交织的荒凉景象,看不到一丝生命的绿色。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苏桃挣扎着站起来,辨别了一下方向。
她没有任何参照物,只能凭借感觉,选择背离沙丘延伸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沙地松软,积雪掩盖着下面的坑洼,她跑得十分艰难,深一脚浅一脚。
冰冷的雪沫灌进她破烂的兽皮靴里,很快脚就失去了知觉。
苏桃不敢停。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蝎王那阴冷的声音,斯里克毒蛇般的目光,巴顿疯狂的咆哮。
她不知道那场争斗结果如何,也不知道蝎王发现她失踪后,会暴怒到何种程度,会派出多少追兵。
她只能跑,拼命地跑,远离那个魔窟,越远越好。
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能见度迅速降低,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孤独和恐惧如同这暴风雪,从四面八方包裹了苏桃。
苏桃想起了绯雪温暖的怀抱,想起了硕风沉默却坚实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刚流出来就冻在了脸颊上。
不能哭!活下去!
她狠狠抹了把脸,从腰间解下那一小包肉干,掰了一小块,混合着地上的积雪,艰难地咽了下去。
冰冷和饥饿让她的胃部一阵痉挛,但她强迫自己继续咀嚼。
这是她唯一的补给,必须省着吃。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黑夜意味着更低的温度和更多的危险。
她必须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
幸运的是,在天色彻底黑透前,她发现了一个被狂风掏空了一半的,巨大的兽类骸骨。
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留下的,肋骨如同一个天然的笼子,勉强可以遮挡风雪。
她蜷缩着钻进骸骨下方,用冻得僵硬的手扒拉了一些积雪堵住入口,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虽然依旧寒冷彻骨,但至少避免了被直接冻僵的命运。
黑夜降临,温度骤降。
苏桃裹紧身上所有能裹的兽皮,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她不敢睡,生怕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
她只能一遍遍地回想和绯雪、硕风在一起的那些温暖片段。
回想熊真棒最后看她的眼神,用这些记忆来对抗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寒冷和绝望。
外面是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偶尔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嗥叫,每一次都让她心惊胆战。
这一夜,是她穿越以来,度过的最漫长、最冰冷、最恐惧的一夜。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第一缕微弱的曙光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时,苏桃几乎已经冻僵。
她活动着麻木的四肢,扒开堵门的积雪,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
必须继续走。停留就是等死。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其实也只是凭感觉),继续踏上逃亡之路。
身体的疲惫和寒冷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腰间的肉干还剩一点,但是水早就喝完了,只能靠吞雪解渴。
第二天下午,她的运气似乎用完了。
在翻越一个陡峭的雪坡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苏桃被一阵粗糙的舔舐感弄醒。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对上一双浑浊的、带着好奇的黄色眼睛。
是一只体型硕大、毛色肮脏的雪原鬣狗!
它正用鼻子嗅着她,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她脸上已经冻住的细微伤口,显然把她当成了垂死的猎物!
“啊!”
苏桃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想要坐起,却因为虚弱和头晕而再次跌倒。
那鬣狗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后退一步。
但随即龇出森白的利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步步逼近。
苏桃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她绝望地向后挪动。
手指在冰冷的雪地里胡乱摸索。
突然!
她摸到了一截坚硬的东西,是一根从雪地里凸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腿骨,一端还算尖锐!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抓起那根腿骨,对准逼近的鬣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试图吓退它。
那鬣狗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食物”还敢反抗。
愣了一下,但饥饿很快战胜了谨慎,它后腿一蹬,猛地扑了上来!
苏桃闭上眼睛,胡乱地将骨刺向前捅去!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鬣狗凄厉的惨嚎。
苏桃感觉到温热的、腥臭的液体溅了她一脸。
她颤抖着睁开眼,只见那根腿骨竟然侥幸地刺入了鬣狗的脖颈!
鬣狗疯狂地挣扎着,带着苏桃在雪地里翻滚。
苏桃死死抓住腿骨,不敢松手。
她知道,一旦松手,下一秒死的就是她。
翻滚中,她的头再次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剧痛传来,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抽离
。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熟悉兽吼……
是幻觉吗?
她不知道。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