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琼华的笑脸消失了,“他是一个好人,给过我很多帮助,很感谢他。但是我们只是朋友。”
琼华端着盆子出去了,她不愿再说关于骆清的话题。
“上官郎君,好一些了吗?”摩那把粥放在桌上。
“好一些了,摩那,谢谢你救了我们!”上官仪说着欠身,摩那慌忙按住他,“别动,别动!”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阿姐吧。是她坚持要把你救出来,她和我一起去察看地形,商量救你的办法,冒着危险守着车马等在外面,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你——否则她不离开河南。”
摩那的话中一直只说“救你”,始终没提救的是“你们”,虽然救出来的还有几个人。
“她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一口一口给你喂药,给你身上洗干净后一点点地敷药,那个仔细劲,我真是服了。”
“摩那,你又多嘴——”二人一看,琼华正嗔怒地瞪着水灵灵的大眼。
“是我多嘴!”摩那伸伸舌头,指指桌上,“粥熬好了!”说完便从琼华的旁边溜走了。
“琼华——”
“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琼华打断了他话,“你转过身去,我还要给你上药后再喝粥吧。”
上官仪默默的转过背,任凭琼华的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滑落。
小木屋里静寂无声,只有二人并不均匀的呼吸声在轻柔的荡漾。
下午,摩那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情况吗?”上官仪急切地问。
“我打听了,也见到齐国公了。”
“你见到齐国公了?他们还没走?”上官仪急着问。
“他们还没有来接你,怎么会自个儿走。”琼华说。
“齐国公说,何发和他的父亲何天奎已经被押送去京城了。他们家被官府查封,我还去他家外面看的,大门关得紧紧的,贴着一个大大的封字。”摩那接过琼华递来的一大碗水一饮而尽。
“齐国公还详细问了你的伤怎么样?他问你要不要去城里治?他派人来接。”
“城里的郎中有什么好?他们的药有你的药好吗?”琼华接口说。
“可是——”上官仪望望琼华,她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又闪开,“我在这里把你们的行程耽误了。”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琼华板着小脸,嘟起小嘴,“卖艺的人,多弹几曲少弹几曲又怎么样?不就为了挣口饭吃?这里又不是没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摩那有本事天天弄回来。”
“齐国公叫人买了大米和面粉,还有很多吃的,我全部带来了,够我们吃一阵子的。上官郎君,你的伤主要靠调养,用一段时间我的药会好的。这个地方青山绿水,还有草地树林,阿姐选这个地方真没错,很适合养伤。反正没多久他们会来接你,就不用搬来搬去折腾了。”
摩那又说,“你一路的那几个人,我也记不住名字,他们怕你无聊,还特地带了几本书来。”
“这个地方清净,当然是个好地方,只要你们不急着走,我自然是愿意在这里的。”
听上官仪说愿意在这里养伤,琼华的唇微微上扬地笑了。她看看摩那,这小子怎么了,平时没几句话,今天却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摩那也望望她,趁上官仪不注意扮了一个鬼脸。
“摩那,给你的信寄走了吗?”上官仪问。
“哦……”像是突然想起,摩那摸摸脑袋,不情不愿地答,“我忘了说,当然是寄了。”
提起信,琼华的脸成了阴天。她知道,那是上官仪写给杨云旗的,即使伤得这么重,他仍然强忍着痛苦写信。
杨云旗,那是他的心上人——
琼华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着天边,一团火球由大慢慢变小——
“我不该多嘴,但这次我真的忍不住要说几句。骆郎君对你那么好,把你捧在心尖上,你对他不冷不热,说走就走。这个上官郎君,你明知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子,却一心一意地向着他,还不许我对他说。哎,何苦呢?真不懂!”
琼华什么也没有说,依然望着天边的晚霞。巨大的火球从对面山上出来了,慢慢地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火球似在燃烧,拚尽全力地燃烧着,把她最美的形象呈现给大地。
慢慢地,火球开始变小……变小,围着她的姹紫嫣红也在变淡,似乎正脱去一层层华丽的外衣——终于,它渐行渐远,取代它的,是茫茫的夜空——
琼华象雕塑一般,依然一动不动。
茅屋的门口,也有一个扶着门框的孤影,伫然长立——。
上官仪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好在没有伤及内脏。摩那的药有神奇效果,七天后,他就可以下床扶着墙沿走动了。
天气好的时候,琼华在草地上放好椅子,这椅子是琼华吩咐摩那改装的,将以前这屋里的旧椅子背后加宽加长固定好,放上棉被,坐在里面舒舒服服的。
天上飘着棉絮般的小雪,上官仪在床上看了一会书,又坐不住了,穿上琼华为他做的棉袍站了起来,他瞧瞧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穿的衣裤和鞋子全是琼华赶工做的。
“要出去吗?我把椅子先搬出去。”琼华进来,忙着把椅子拿了出去,再进来扶着他。
坐在椅上,只见远处的山峦白茫茫一片,树上也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想必昨晚下了一夜的的雪,
一条围巾搭在他的肩上,他回头一看,眼前一亮,不知什么时候琼华又回房捧着琵琶出来了。
“咚……咚”琼华轻启朱唇: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上官仪微微地笑了。
她唱的是诗经的《芣苢》,一群女子在平原旷野上,兴高采烈、欢乐活泼、载歌载舞地采取芣苢的图景浮现在眼前……
琵琶声流畅欢快,琼华的声音甜润活泼,轻松明亮,似乎这白雪轻飞过后,就是春光融融、万物复苏的景象——
“琼华,看你弹得这么高兴,我也手痒起来,你去帮我把枕边的萧拿出来。”
琼华放下琵琶,轻捷地扬起裙摆,跑回茅屋拿了箫出来。
上官仪把箫放在唇边,试了试音。悠悠的萧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