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前夕,各种消息纷至沓来,真假莫辨。但有一个消息是真的,长安的草席卖断了货。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到了晚上,冬天似乎还笼罩着长安,寒风阵阵,凛冽刺骨。
吏部南院的东墙前面,聚集了全国各地的考生。他们之中有来自江南水乡的,也有来自北方粗犷之地的。此时此刻,他们都满怀期望等待省试放榜。
上官仪眼神中闪烁着渴望与不安,也通宵达旦地在等待放榜的消息。他紧紧裹着长衫,把手伸进衣袍里面取暖,抵挡着寒冷。身旁同样冻得脸色有些发红的骆清对他说:“不知你我能否如愿以偿?这些年的努力会不会付之东流?”
上官仪温文尔雅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把冰冷的手放在嘴边呵着气,尽管自己的心里也在担心,还是轻轻拍拍骆清的肩膀,“不是有句话嘛——‘天道酬勤’,努力终会得到回报的。”
两人对话间,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考生。地下铺满了草席,长安的草席被考生们买光了。买到草席的考生们睡在草席上数着星星,盼着天亮。没有买到草席的,有的站着,有的坐在地下闭目养神,有的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祷告。
吏部大门两侧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寒风依旧呼啸,但考生们的热情与希望却未曾熄灭。无论结果怎样,这一刻的等待,都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终于,天边第一缕晨曦初现,大门缓缓开启,考生们蜂拥而上。那一刻,所有的寒冷、疲惫都放在了脑后面。
“来了……来了……金榜来了!”
伴随着响亮的钟鼓之声,榜头竖黏四张黄纸的金榜被吏部的十多个人簇拥而出,张挂于昨天先建好的榜墙上。
考生们摩肩接踵,疯涌着朝榜墙挤去。
“敬播……”有人在大喊,“第一名是敬播。”
上官仪周身的寒冷已经消失,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也冲不破前面的人网。
“第二名是谁?”后面的人在大声问。
“第二名——第二名上官仪!”
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官仪心中狂跳着:“第二名?我是第二名?是真的吗?”
前面的人还在喊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猛地使出全力挤到最前面,迫不及待地向上望去,目光在金榜上急切地搜寻。终于,在第二行的位置,他的名字赫然在目——
丁亥科——
第一名:敬播
第二名:上官仪
第三名:张越石
第四名:张楚金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紧张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与激动,
“咚咚……”,他仿佛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音。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上官仪在心底无数次重复这句话,眼眶不禁湿润了。他转头望向身旁同样睁大眼睛一行一行看榜的其他考生,想要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同的情绪,有人黯然神伤,还有人则是一脸茫然,似乎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考生们表情各异,上官仪兴奋之余,心中又不禁感叹。科举之路,对每个考生来说,都是一座既充满希望又布满荆棘的山峰。众多的考生中,今天只有几个人终于登上了高峰。而更多的人,却仍然在山脚下。
有的人轻声哭泣起来,转瞬间,有人大放悲声。
科举考试是无数考生心中的梦想,是他们鱼跃龙门、实现抱负的重要途径。榜上无名,脚下的路在哪里?
“上官郎君!”
上官仪回头,敬播、张越石、张楚金正一脸激动地站在身后,四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太极宫南侧的端门,是太极宫的正门,北对宫城正殿太极殿,南接皇城朱雀门。端门的一角,一个气宇轩昂、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此人正是陛下李世民,他的身后有十几个大臣簇拥着。见考生们在金榜下来来往往,李世民非常高兴,对随行大臣们道:“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快走,我们要回客栈等榜贴。”考了第一名的敬播神采飞扬。
“你们先走,我还要去看看明经张榜的情况。”上官仪辞别三人,匆匆向另一边走去。
“不知骆清考得怎么样?”上官仪挤进另一堆人群,那里是明经的榜单。
“骆清——”
骆清正挤出人群,二人撞了个满怀。
看到骆清的脸上没有喜悦的神色,上官仪心里一沉——他还要往里面挤。
“不用看了,上了榜,但是名次在后面。”
“你这模样,吓了我一跳。”上官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挤了进去。
明经科录取的数量远远多于进士科,骆清排在第三十七名,虽然名次靠后,但也考上了,上官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在唐朝,明经科的地位仅次于进士。考试的内容与进士考试的内容相比,明经因重在背诵经书,所以比考取进士科容易。明经录取的名额为十分之一二、而进士是百分之一二。
明经的身份地位虽比不上进士,但也是非常高的。一般家庭能出个明经,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已经听到了那边的狂呼,祝贺你高中进士第二名。”骆清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上官仪的肩膀。此刻,这位好友眼神中既有真心的祝贺,也有满满的羡慕。
上官仪紧紧握住骆清的手,真诚地说:“应该祝贺我们兄弟两人!这两张榜上,都有我们的名字!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付之东流!”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拥抱在一起,那份深厚的友情在这一刻更加牢固。
“张景云在多少名?”骆清问他。
“张景云?我没有看到他的名字。”上官仪这才想起报考进士的张景云。
“景云可能没考好。”上官仪顺着骆清指的方向看过去,张景云站在人群外面,脸色阴沉,很快就转过身,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在扬州正谊书院,张景云一直对上官仪心怀不满,也不愿与上官仪和骆清结伴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