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图书馆。
永恒森林的冒险宣告结束,而一场更艰巨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图书馆的角落被清理出了一片专门的区域,一张结实的长桌充当着临时实验台。
桌面上,采摘回来的各种草药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散发着混杂的草木清香。
而在程野面前,一张由系统提供的虚拟光幕正悬浮在半空中,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药剂的配方和详细的调配步骤。
这是治愈飞板璐翅膀的唯一希望。
程野站在实验台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冒险带来的疲惫与杂念尽数排出脑海。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草药上,眼神中的温和与平静,逐渐被一种极致的专注与期待所取代。
为了飞板璐,为了那个渴望天空的孩子,也为了自己对云宝许下的承诺。
“紫悦,我要开始了。”
程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宣告一场仪式的启动。
紫悦郑重地点了点头,退后几步,为他留出足够的空间。
图书馆的门已经用魔法封上了,确保不会有任何小马打扰到这关键的过程。
程野戴上一双薄胶手套,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一变。
他的目光扫过光幕上的配方,将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牢牢刻在脑中。
随即,他的手动了。
程野拿起一株“月光苔”,用一把小巧的银质刀具,小心翼翼地切下它的根茎,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切下的根茎被精准地放入一个玻璃研钵,加入几滴清澈的液体。
随即开始用研磨杵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和力道进行研磨。
紫悦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她见过药剂师调配药剂,他们大多依靠魔法和感觉,过程充满了神秘的仪式感,或者干脆就是一锅乱炖。
可程野的方式完全不同。
没有咒语,没有魔力波动,只有一系列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流程。
研磨好的月光苔草根茎糊,呈现出一种漂亮的淡蓝色,散发着微光。
程野将其倒入一个烧杯,又拿起另一种名为“风语花”的植物,取下花瓣,投入其中。
接下来是加热。
他拿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酒精灯,点燃后,将烧杯放在支架上,目光紧紧盯着一根插在烧杯里的温度计。
光幕上显示的最佳反应温度是七十三度,正负不超过零点五度。
程野一手扶着支架,另一只手微调着酒精灯的灯芯,让温度计上的红色液柱,死死地稳定在那个精准的刻度上。
汗珠,开始从他的额角渗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烧杯中的液体从淡蓝色逐渐变为澄清的透明色时,程野迅速撤掉酒精灯。
将最后的辅料“飞天叶”的粉末,缓缓倒入其中。
光幕上的说明提示,如果成功,药剂会立刻呈现出璀璨的金色,并散发出如同阳光般的温暖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烧杯上。
然而……
预想中的金色光芒并未出现。
烧杯中的液体只是轻微地冒了几个泡,颜色非但没有变金,反而迅速变得浑浊。
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刺鼻怪味的、如同沼泽烂泥般的深褐色粘稠物。
失败了。
第一次尝试,以一种毫无悬念的方式,彻底失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烧焦的橡胶混合着臭袜子的气味。
紫悦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失望,她看向程野,准备说几句安慰的话。
但她发现,程野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气馁或沮丧。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杯失败品,眉头微皱。
【系统提示:首次调配失败。】
【原因初步分析:溶剂A挥发速率超出理论值百分之三点二。】
【导致风语花瓣中的活性成分未能完全释放。】
【配方微调建议:可尝试将加热温度下调两度,或增加溶剂A的初始剂量。】
程野看着系统光幕上弹出的分析报告,陷入了沉思。
他拿起旁边的笔记本,开始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加热过程中的湿度变化可能影响了挥发速率……下次需要控制环境湿度。”
“研磨时间长了五秒,也许导致月光苔部分成分过度氧化……”
“飞天叶粉末的颗粒度还不够均匀……”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冷静地复盘着每一个步骤,寻找着所有可能的失败原因。
那副专注的样子,让紫悦把到了嘴边的安慰话,又咽了回去。
她忽然意识到,对于程野来说,这次失败,似乎并不是一次打击,而更像……一次数据采集。
“需要我帮忙吗?”
紫悦看到程野似乎遇到了难题,忍不住开口问道。
“图书馆里有很多关于药剂学的书,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她无法参与那种需要人类手指才能完成的精密操作,但她可以提供理论支持。
很快,紫悦用魔法漂浮过来好几本厚重的大部头。
《古代魔药学精粹》、《皇家药剂师手札》、《草药的魔力共鸣》……
程野停下手中的笔,接过其中一本翻看了几页。
“在双月交汇之夜,取三滴狮鹫的眼泪,与初生的彩虹蔷薇花瓣一同研磨……”
“……加入龙息草的粉末,用独角兽的魔力引燃,直至药剂呈现出星辰的色泽。”
程野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些配方,与其说是药剂学,不如说是玄学。
小马利亚的药剂学,更多是基于魔法材料之间的神秘共鸣。
与他正在进行的、基于现代生物化学的实验,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
“谢谢你,紫悦。”
程野合上书,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这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紫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她只能再次退到一旁,安静地看着程野开始第二次尝试。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实验台上的失败品越来越多。
有的变成了坚硬如铁的黑色块状物。
有的则散发出五颜六色的诡异烟雾。
还有的甚至直接把烧杯给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每一次失败,程野都会在短暂的思索后,立刻投入到下一次的实验中。
长时间高度集中的精神力消耗,让他的大脑开始隐隐作痛,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程野,你看起来很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
紫悦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终于忍不住担忧地开口。
程野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毛巾擦掉额头的汗珠。
“没事,紫悦,成功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很正常。”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短暂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了几分钟。
紫悦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本以为,以程野的聪明才智,制作药剂会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失败品,她才真正意识到,这项工作的难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程野,就在这样一次次的失败中,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压力。
他没有抱怨,没有放弃,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每一次失败过后,他的眼神反而会变得更加坚定。
紫悦忽然明白了。
程野正在做的,不是简单的重复。
他是在用一次次的失败,去逼近那唯一正确的路径。
每一次的错误,都是在排除一个错误答案,让通往成功的道路变得更加清晰。
这是一种紫悦从未见过的,属于人类的、笨拙却又无比强大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不是依靠天赋,不是依靠灵感,而是依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和永不枯竭的毅力。
硬生生地从无数失败的瓦砾中,开辟出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
短暂的休息结束,程野睁开双眼,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重新被火焰般的斗志所填满。
他再次回到实验台前,拿起了新的草药。
看着那个重新变得专注而认真的背影,紫悦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震撼。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图书馆的窗户洒进来时,实验台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失败产物。
最终,程野还是没有成功。
他脱下手套,看着满桌的狼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虽然没有得到成品,但这一天的失败,却让他积累了无比宝贵的经验。
对各种草药的特性、反应的条件,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有预感,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程野将所有的失败品小心地处理干净,把实验台重新收拾得一尘不染。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缓缓沉下的落日,眼眸中倒映着橘红色的光辉。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