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雅拉部落的骑兵如鬼魅般出现在边境线上。
五千铁骑踏碎月色,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移动,只有偶尔响起的马鼻喷息声打破寂静。
望北仓附近最高的了望塔上,孔孝晟如雕塑般伫立。
夜风掀起他花白的须发,那双历经沙场的眼睛依旧像刀锋一样俯瞰全局,令人无处躲闪。
当远方传来第一声马蹄轻响时,他缓缓抬手。
“来了。”
身后的传令兵立即抬手敲击了望塔上的鼓钟。
三长两短的钟声划破夜空,低沉而悠远。
不过片刻,远处山峦间便传来相应的回应,两短一长,表示各营已收到讯息。
“这玩意儿,妙啊!”孔孝晟抚须赞叹,眼中闪着欣慰的光:“戚大小姐设计的这套声乐传讯,还当真是神来之笔。”
副将在一旁附和:“确实精妙。”
“即便蛮子再安插细作,也休想窥破我军部署。”
“这暗号每次逢战前,传递前还会更换节奏。”
孔孝晟点头,目光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雅拉骑兵:“传令下去,按世子说得第三套方案行事。”
“让狼烟台做好准备,先别急着点火。”
传讯塔上,灯火开始有节奏地明灭。
三明两暗,接着是两明三暗,特定的节奏将敌军的人数、方位、行进速度等情报迅速传递出去。
更远处,山巅的狼烟台虽然寂静无声,但守军已经就位,随时可以点燃烽火。
殷承钺藏身在一处高地的密林中,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闭目倾听着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解读着某种密码。
“世子。”顾时雨悄声禀报:“各营均已就位。”
“雅拉骑兵约五千人,正朝着望北仓奔袭。”
殷承钺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传令各营,静候。”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玄甲军立即悄无声息地散开,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每个小队都清楚自己的任务。
整支军队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夜色中悄然运转。
远处,雅拉族长卓玛次仁一马当先。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粮仓轮廓,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
只要能拿下这座粮仓,雅拉部落就能度过这个严冬。
“快!再快些!”他低声催促,完全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精心布置的陷阱。
孔孝晟在望楼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想起戚扶媞在战前部署时说过的话:“我要他们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以最绝望的方式,败下阵来。”
今夜,这句话将是南璃边军最好的攻敌之策!
望北仓在月色下显露出巍峨的轮廓,十六座粮仓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地。卓玛次仁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全军停下。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片寂静得有些反常的粮仓。
“族长,情况不对。”副将策马靠近,低声道:“太安静了。”
卓玛次仁何尝不知这其中蹊跷,但想到部落里那些饥寒交迫的族人,想到孩子们饿得哇哇大哭的模样,他把心一横:“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雅拉的存亡,就在今夜!”
“我们的家人,伟大的拉布拉杰,都不会允许我们后退!”
他拔出弯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勇士们!为了雅拉!为了神山!”
“为了雅拉!为了神山!”五千骑兵齐声呐喊,声浪在夜空中回荡。
铁骑如潮水般涌向粮仓。
出乎意料的是,守军的抵抗微弱得可笑,寥寥几支箭矢从望楼上射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粮仓大门更是形同虚设,几个雅拉骑兵轻易就撞开了门栓。
“看来南璃人还没从流民营的大火中回过神来!”卓玛次仁大喜过望,一马当先冲进粮仓大门。
粮仓内堆满了粮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香气。
雅拉骑兵们见状,纷纷下马开始抢夺粮袋,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不要贪多!”卓玛次仁厉声喝道:“装满就走!”
然而为时已晚。
当最后一名雅拉骑兵也进入粮仓范围时,异变突生!
轰隆一声!
沉重的铁门突然落下,将出口彻底封死。
几乎同时,粮仓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玄甲军从暗处涌出,如同鬼魅般将粮仓团团围住。
“中计了!”卓玛次仁脸色大变:“快撤!”
可是哪里还有退路?
粮仓四周不知何时已经竖起了无数栅栏,将他们困在了这片死亡之地。
殷承钺一马当先,出现在粮仓大门前。
玄甲映着火光,让他看起来如同战神临世。
“卓玛次仁!”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冰冷的杀意:“现在投降,尚可留你回去报信!”
雅拉族长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族人,忽然仰天大笑:“殷承钺!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是你们自寻死路。”殷承钺语气平静:“我给过你们机会。”
“机会?”卓玛次仁笑声戛然而止,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你指的是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饿死,还是像狗一样向你们的商队摇尾乞怜?”
他猛地举起弯刀:“雅拉的勇士,宁可战死!”
“宁可战死!”残存的雅拉骑兵齐声呐喊,纷纷举起兵器。
尽管身处绝境,但他们眼中燃烧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殷承钺微微颔首,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缓缓举起长刀,声音冷得像冰:“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们。”
殷承钺长刀落下的瞬间,粮仓内外杀声震天。
玄甲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长枪如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震颤,将包围圈一步步收紧。
“结阵!”卓玛次仁声嘶力竭地呼喊:“背靠粮垛!”
残存的雅拉骑兵迅速收缩阵型,凭借粮垛作为掩护。
这些身经百战的草原勇士虽然身处绝境,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战意。
他们取下马背上的圆盾,组成一道临时的防线。
“放箭!”
韦吉在高处冷声下令。
弓弦震动之声不绝于耳,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
雅拉人急忙举盾格挡,但仍有数十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锋!”夏忠嗣率领重骑兵从侧翼杀出。
铁蹄踏碎满地粮袋,陈年发霉的谷物四处飞溅。
重骑兵如同利刃般切入雅拉阵型,瞬间将他们的防线撕开一个缺口。
“为了雅拉!”
卓玛次仁双目赤红,挥舞弯刀迎向夏忠嗣。
两马交错,兵刃相击迸发出刺耳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