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开山,诛仙斩枷,玉燕惊鸿灭黄裳!这三件震动寰宇的大事,如同三颗投入平静湖面的陨石,掀起的滔天巨浪,在短短数月间便已席卷整个九州大陆!琼华派——这个崛起于昆仑绝巅、以人族之名立道统、视伪仙如草芥的无上仙门,其名号伴随着无数光怪陆离、令人血脉贲张的传说,如同燎原之火,点燃了无数江湖儿女心中沉寂已久的登天野望!
传播这些消息的主力,自然是那位朋友遍天下、舌头比剑还快的陆小凤陆大侠。从昆仑山脚到东海之滨,从江南烟雨到漠北风沙,只要有酒有朋友的地方,就能听到他绘声绘色、唾沫横飞的讲述:
“……嘿!你们是没看见!那天门,好家伙,苏真人一剑就劈出条缝儿!跟劈柴火似的!那黄裳?陆地神仙?呸!被玉燕姑娘身后那大鸟(鲲鹏)翅膀一扇,连灰儿都没剩下!还有那太一仙径,啧啧,三道天关,刷下去的江湖好汉能从这儿排到汴梁城!能过去的,那都是神仙种子!” 他两撇胡子得意地翘着,仿佛自己也是那“神仙种子”中的一员(虽然他压根没去闯关)。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入深山古刹,传入豪门大院,响彻市井坊间。
一时间,昆仑山下,太一仙径起始处,成了九州最炙手可热之地!
原本人迹罕至的冰天雪域,此刻竟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求仙者”汇聚于此。有白发苍苍、渴望延寿的老宗师;有野心勃勃、意图一步登天的青年才俊;有背负血仇、寻求力量的落魄侠客;甚至还有闻风而来、想撞大运的江湖混混……形形色色,鱼龙混杂。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那金光流转、云雾缭绕、仙气盎然的太一仙径,成了横亘在无数“仙缘梦”前不可逾越的天堑!
紫微道问心关,心魔丛生,幻象迭起。多少自诩心志坚定之辈,踏入其中不过片刻,便或痛哭流涕,或狂笑疯癫,或瘫软如泥地被无形的力量“送”回起点,神情呆滞,状若痴傻。更有甚者,道心直接崩溃,修为大损,余生难有寸进。
白灏道炼体关,罡风如刀,重力如山。无数修炼横练功夫、自诩铜皮铁骨的壮汉,踏入其中不过十数步,便筋骨欲裂,汗如血珠,寸步难行,最终被重压碾趴在地,狼狈滚出。
寂玄道悟道关,幽玄深邃,道韵渺茫。许多悟性不足、根基虚浮者,踏入其中便如坠五里雾中,头晕目眩,别说感悟,连站都站不稳,顷刻间便被道韵排斥而出。
失败的哀叹、绝望的哭嚎、不甘的怒吼,每日都在仙径入口处交织上演。成功者,百中无一。
琼华宫前,巨大的水镜依旧悬浮,偶尔会映照出仙径内一些“精彩”或“惨烈”的画面,供门人弟子(主要是黄蓉)解闷点评。
这一日,水镜中正映着紫微道内,一个自诩风流倜傥的“玉面郎君”被一群由心魔幻化的、争风吃醋的“红粉骷髅”撕扯得衣衫褴褛、狼狈逃窜的景象。
“噗嗤!”黄蓉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苏大哥你看!又一个想当神仙想疯了的登徒子!就这心性,连蓉儿小时候偷爹爹的九花玉露丸被抓住时的定力都不如!”
苏青阳端坐主位,神色淡然,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水镜上,而是望向远方云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夙玉侍立一旁,清冷的眸光扫过水镜,微微摇头。
阶下,前来拜访、顺便“考察”仙径的黄药师,负手而立,看着水镜中不断被刷下的“豪杰”,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拜师琼华?哼,真是不知所谓!这太一仙径,考的是道心、根骨、悟性,缺一不可!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者不可过!老夫观之,纵是老夫亲临,闯那寂玄道,也未必有十足把握!” 他言语傲然,却也道出了几分实情。仙源灌体后他虽强,但寂玄道那直指大道的玄奥,确实需要极深的道境积累。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清冷的回应:“哦?黄老邪,你这话倒也有理。不过嘛……” 只见林朝英白衣胜雪,翩然而至,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约莫十五六岁,身着杏黄道袍,容貌娇美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倔强与冷意,正是李莫愁;另一个不过十岁左右,一身素白衣裙,容颜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眼神清澈纯净,不染尘埃,正是小龙女。
林朝英的目光扫过黄药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然后转向苏青阳,微微颔首:“苏兄,朝英今日携两个不成器的徒儿前来,欲借贵派仙径一用,磨砺心性,不知可否?”
“见过苏掌门!”李莫愁和小龙女乖巧地向苏青阳行礼。
苏青阳微笑颔首:“林道友请便。”
黄蓉大眼睛眨了眨,立刻来了精神,操控水镜锁定了李莫愁和小龙女的身影:“快看快看!林前辈的徒弟要闯关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镜上。
只见李莫愁踏入紫微道,面对心魔幻象——古墓孤寂、情爱纠葛、江湖险恶……她小脸紧绷,眼中虽有波澜,却紧守心神,玉女心经运转,清心守神,虽步履艰难,竟一步步稳扎稳打地闯了过去!其心志之坚,远超同龄人!
更令人惊掉下巴的是小龙女!十岁稚龄,踏入紫微道,面对光怪陆离的心魔幻象,她那双纯净得不似凡尘的大眼睛里,竟无半分恐惧与迷茫!仿佛那些能令人心神崩溃的幻境,在她眼中不过是些无聊的把戏。她脚步轻盈,如同在自家古墓中散步,视万千幻象如无物,竟比师姐李莫愁还要轻松地穿过了紫微道!其道心之澄澈,几近琉璃无暇!
接着是白灏道。李莫愁咬牙坚持,玉女真气护体,身法灵动,在百倍重力和罡风中艰难穿行。小龙女则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似乎天生就懂得卸力借势,小小的身体在狂暴的罡风中如同灵蝶穿花,速度竟也不慢,甚至在某些地方比师姐更快!
寂玄道中,李莫愁陷入感悟,身周隐约有玉色光华流转。而小龙女,她静静地站在道韵之中,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幽玄的轨迹,小小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纯粹的道韵接收器,气息越发空灵纯净,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最终,在无数道震撼的目光注视下,李莫愁和小龙女,这一对年龄加起来还不及许多闯关者岁数零头的师姐妹,竟双双踏上了仙径尽头的平台!成为了琼华派开山以来,年龄最小的通关者!
“过了!她们居然都过了!”黄蓉惊喜地拍手叫道。
林朝英脸上露出了矜持却难掩骄傲的笑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站着脸色有些发青的王重阳,以及他身后七个垂头丧气、气息萎靡的全真七子——马钰、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刘处玄、谭处端、孙不二。他们七人刚刚从太一仙径中被“送”出来,个个衣衫破损,面色苍白,显然在闯关过程中吃了大亏。尤其是白灏道,七人组成的“天罡北斗阵”在百倍重力和狂暴罡风下,被冲得七零八落,勉强支撑到寂玄道入口,便被玄奥的道韵弄得晕头转向,集体出局。
王重阳看着水镜中那两个小小身影踏上仙径尽头,又看了看自己这群灰头土脸、连第二关都没闯过去的得意弟子,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老脸火辣辣的。尤其林朝英那意味深长、带着胜利者姿态的目光扫过来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林朝英清冽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清晰地传入王重阳耳中:“重阳一生,不弱于人?王真人,这话……说得倒是比唱得还好听。” 她特意在“唱”字上加重了语气。
“噗……”饶是定力如张三丰,此刻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强忍着笑意。黄药师更是直接“嗤”地笑出声,陆小凤等人更是憋得肩膀直抖。
王重阳只觉得眼前发黑,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张老脸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精彩至极。他狠狠瞪了一眼身后不成器的徒弟们,心中哀叹:真是……丢人丢到琼华仙宫了!他王重阳纵横一生,何曾如此憋屈过?竟然被两个加起来还没他零头大的小丫头片子比了下去!最可气的是,连他那个一向疯疯癫癫、放养在外的师弟周伯通,前几日也歪打正着、连滚带爬地闯过了仙径(虽然过程极其狼狈搞笑,但结果确实通过了),此刻正在琼华派某个角落兴致勃勃地研究黄蓉做的点心呢!
这对比……简直是在他王重阳心口上捅刀子!
“师父……”丹阳子马钰满脸羞愧,低声想解释什么。
“闭嘴!”王重阳低声呵斥,只觉得心累。真想来一句:够了!够了!你们这群孽徒!老夫王重阳不要面子的吗?!
就在这尴尬而微妙的气氛中,又一行人来到了太一仙径入口。为首的,正是仙风道骨、面带温润笑意的张三丰。他身后,跟着以宋远桥为首的武当七侠——俞莲舟、俞岱岩(虽重伤初愈,但在仙源滋养和苏青阳丹药调理下,已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七人皆身着整洁道袍,气息沉稳内敛,眼神清澈坚定,隐隐以某种玄奥的阵势站立。
“哦?张真人也带弟子来试炼了?”黄蓉立刻将水镜画面切了过去。
琼华宫前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连正憋着一肚子火的王重阳也暂时压下郁闷,凝神看去。毕竟张三丰的境界摆在那里,他的弟子想必也不同凡响。
“远桥,你等七人,便以此阵,同闯仙径,互为依仗,量力而行。”张三丰对宋远桥等人温言道。
“谨遵师父法旨!”武当七侠齐声应诺,气度沉凝。
七人互视一眼,心意相通,瞬间结成了一个玄奥的阵势——正是张三丰所创、七人联手威力呈几何倍数暴增的绝世阵法——真武七截阵!
阵法一成,七人气息瞬间连为一体,浑然一体!一股厚重、博大、生生不息的磅礴气势油然而生,隐隐在他们头顶上方凝聚出一头盘踞的玄武神兽虚影!虽远不及张三丰那般凝练浩瀚,却也气象庄严,令人不可小觑。
七人步伐沉稳,同时踏入紫微道!
紫气幻象汹涌而来,试图分化瓦解他们的心神。然而真武七截阵运转,七人心意相通,意志相连,如同礁石般稳固。心魔幻象冲击在玄武虚影之上,如同浪花拍岸,纷纷溃散!七人步伐坚定,稳步向前,竟无一人被幻象所惑!
白灏道上,罡风如刀,重力如山!真武七截阵的威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七人气息相连,如同一个整体,共同分担着恐怖的压力。玄武虚影在罡风中沉浮,将大部分压力卸开、分散。七人虽然步履沉重,汗流浃背,却阵型不乱,如同移动的山岳,硬生生顶着百倍重力和狂暴罡风,一步步向前推进!其坚韧与协同,远超之前闯关的任何队伍!
寂玄道中,幽玄道韵流淌。七人并未各自感悟,而是维持着阵法,以真武七截阵的“势”去感应道韵。那玄武虚影在道韵中缓缓沉浮,竟隐隐与道韵中蕴含的“厚德载物”、“生生不息”之意产生共鸣!虽然速度不快,但七人气息交融,稳如磐石,在道韵的海洋中缓缓前行,竟无一人被排斥而出!
最终,在所有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武当七侠凭借精妙绝伦的真武七截阵,虽无惊艳绝伦的个人表现,却以惊人的韧性与完美的配合,硬生生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过了寂玄道,登上了仙径尽头的平台!
七人虽个个气息紊乱,道袍被汗水浸透,脸上却都洋溢着激动、自豪与突破自我的喜悦光芒!
“好!”张三丰抚须长笑,眼中满是欣慰,“不愧是我武当弟子!”
琼华宫前,短暂的寂静后,响起一片由衷的赞叹声。真武七截阵的奥妙与武当七侠的齐心,确实令人叹服。
然而,这赞叹声听在王重阳耳中,却如同针扎一般!他看看人家武当七子,再看看自家那七个还在垂头丧气的徒弟,再看看水镜中那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酸涩,如同陈年老醋,瞬间冲垮了这位天下五绝之首的心理防线。
“咳……咳咳!”王重阳猛地咳嗽起来,老脸涨得通红,袖中的拂尘柄被捏得“嘎吱”作响,差点当场裂开。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被气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中只剩下一个咆哮的念头在疯狂回荡:
够了!真的够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够了!我王重阳!堂堂全真掌教!天下五绝之首!不要面子的吗?!
他猛地一挥袖袍,卷起一阵清风,头也不回地就朝琼华宫外走去,身影带着一股“此地不宜久留”的悲愤与仓皇。留下身后一众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古怪的众人,以及水镜中依旧人声鼎沸、却注定十有八九要铩羽而归的仙径入口。
昆仑山下,求仙的人潮依旧汹涌,无数双渴望的眼睛仰望着那金光流转、云雾缭绕的太一仙径。失败的叹息与不甘的怒吼,混杂着新来者盲目的狂热,在凛冽的寒风中回荡。而在云端之上,琼华宫中,苏青阳的目光已越过这喧嚣的求仙图景,投向了九天之上那波动愈发剧烈、裂痕深处隐隐有暗流涌动的天门结界。
琼华立世,锋芒初露。斩断枷锁,引来窥视。这看似热闹的拜师潮,不过是风暴降临前,微不足道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