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立于皇宫东华门外的临时高台之上,枯瘦的手紧握着一柄象征性的指挥剑,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前方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宫门战场。夜风卷着他花白的须发,宽大的紫袍在火光辉映下如同裹尸布,疯狂与绝望交织在他脸上。
“冲!给老夫冲进去!活捉赵佶者,封万户侯!斩下包黑子头颅者,赏万金!”他嘶哑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微不足道,却透着歇斯底里的决绝。这是他孤注一掷的豪赌!高俅倒台,罪证如山,苏青阳的一月之期如同催命符悬顶!与其坐等凌迟处死,不如燃尽最后一丝毒火,焚毁这腐朽的朝堂!
他算计了一切。 他算准了八贤王、三镰王欲行废立,必然分散力量联络苏杭赵构。他算准了徐宁掌控的禁军主力需分兵弹压城中各处可能的骚乱并监视高俅余党。他算准了自己豢养多年、秘藏于汴梁地下“鬼樊楼”的三千死士足以在仓促间撕开皇宫外围防线!他甚至算准了庞籍那个骑墙的老狐狸不敢、也无力反抗,派蔡攸带精锐前去屠府,既能灭口又能震慑其他观望者!只要能趁乱攻入皇宫,拿下徽宗赵佶和包拯,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利用手中掌握的某些皇室秘辛和部分边军将领的把柄,未尝不能绝地翻盘!
宫墙下,战斗惨烈异常。 “鬼樊楼”杀手如同扑火的飞蛾,悍不畏死,用钩索、巨木、甚至同伴的尸体疯狂冲击着宫门和宫墙。箭矢如雨,滚木礌石倾泻而下,不断有黑衣人惨叫着跌落。宫墙上,徐宁手持金枪,须发戟张,指挥着禁军拼死抵抗,身旁的孙立、韩滔、彭玘浑身浴血,怒吼连连。包拯的黑面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铁铸,手持尚方宝剑立于墙头,身后是展昭、王朝、马汉等开封府精锐,剑气纵横,不断将攀上城头的敌人斩杀。
“撞!给老夫撞开!”蔡京看着宫门在巨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快了!只要宫门一破,三千死士涌入,大局可定!苏青阳?呵,仙人有仙人的顾忌,未必会管这凡俗皇权更迭!只要自己成了掌控局面的人,未必没有与他周旋的机会……
就在宫门摇摇欲坠,火光将蔡京眼中最后的疯狂映照得无比清晰之时——
嗡——! 一道清越悠扬、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般凛冽寒意的剑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所有正在冲锋、格挡、厮杀的士兵、杀手、将领……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滞!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战场喧嚣的暂停键!
蔡京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皇宫正南方向,宣德门巍峨的城楼之上,原本被火光映红的夜空,不知何时被一片流转着淡紫金边的瑰丽霞光所浸染!那霞光纯净、清冽,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浩渺道韵,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污浊血气与火光!
霞光之中,一道素白如雪的身影,缓缓降临。 她脚踏虚空,足下是由无数细密光针凝聚而成的、缓缓旋转的淡紫色莲台。素白衣袂在夜风中飘拂,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清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眸,跳动着两点足以冻结灵魂的幽蓝冰焰!她整个人笼罩在那片梦幻般的霞光雾气里,如同九天玄女临尘,圣洁而……肃杀!
在她的身侧,一柄通体冰蓝剔透、剑身流淌着月华般清辉与森然寒气的古朴长剑静静悬浮,剑尖斜指下方沸腾的战场,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渴望着饱饮鲜血!
“庞……庞飞燕?!”蔡京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看着宣德门上那道沐浴霞光、如同剑仙临凡的女子,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庞籍那个娇蛮任性、只会惹是生非的小女儿?!这……这怎么可能?!
他算计了一切可能的意外。 他防备了徐宁的禁军反扑。 他预估了包拯身边展昭等高手。 他甚至连苏青阳是否会突然出现都反复推演过应对之策(虽然那应对苍白可笑)。 但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个异数!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被他当作清除目标的庞家小丫头,那个只在权贵圈茶余饭后添作谈资的刁蛮少女,居然……居然得到了苏青阳的真传?!而且在短短一个月内,竟有了如此惊世骇俗、非人般的进境?!
这不是武功! 这是仙法!是神通!
荒谬!惊骇!恐惧!一瞬间如同冰水灌顶,浇灭了蔡京眼中所有的疯狂火焰,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绝望!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孤注一掷,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不可能……妖术……这一定是妖术……”蔡京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枯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宣德门顶,庞飞燕淡漠的目光扫过下方如同蚁群般厮杀的战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凡尘。她清晰地看到了蔡京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也看到了宫门即将被攻破的危局。
没有言语。 只有行动。
她伸出纤纤玉指,对着下方汹涌冲击宫门、最为密集的“鬼樊楼”主力区域,隔空虚虚一按!
“仙霞凝魄·九霄寒!”
随着她清冷的声音落下—— 嗡——!!! 悬浮在她身侧的凝雪剑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惊天长吟!剑身之上冰蓝光华瞬间暴涨!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剑气,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这些剑气并非直刺,而是在空中交织、盘旋,瞬间勾勒出一幅庞大无比、覆盖了小半个战场的玄奥剑图!
剑图甫成!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最深处的恐怖寒意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 以那剑图覆盖区域为核心,空间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至绝对的冰点! 熊熊燃烧的火把、油罐,在接触到那冰蓝寒气的瞬间,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灭,只留下袅袅青烟!地面流淌的血泊、泼洒的水渍,瞬间凝结成光滑如镜的坚冰! 而那些正在冲锋、呐喊、挥刀劈砍的“鬼樊楼”黑衣杀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的动作凝固在冲锋的姿态上,脸上的狰狞、凶狠、嗜血尽数冻结!皮肤、毛发、兵器、甲胄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深蓝色坚冰!短短数息之间,数百名精锐杀手,连同他们脚下的地面、周围的攻城器械,尽数化作了一片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冰雕群!在摇曳的火光和星月微光下,反射着诡异而恐怖的寒芒!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无论是宫墙上的禁军、开封府众人,还是宫墙外残余的、未被笼罩进剑图的黑衣杀手,所有人都如同被石化,呆滞地看着那片瞬间形成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雕丛林!看着那些前一秒还凶神恶煞,下一秒便沦为永恒冰塑的敌人!
极致的寒冷与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喧嚣与血腥! 徐宁握着金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全是冷汗。 包拯黑面紧绷,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展昭握紧了巨阙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渺小。 残余的“鬼樊楼”杀手们,精神彻底崩溃,惊恐地尖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丢下兵器,四散奔逃!
“妖……妖女!仙……魔鬼!”蔡京看着自己精心培养、赖以翻盘的王牌力量瞬间化为乌有,心神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宣德门上的庞飞燕,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庞飞燕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瞬间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高台上那个状若疯魔的老者。 蔡京! 一切的罪魁祸首! 害得苏青阳不得不离开汴梁、卷入这肮脏漩涡的元凶之一!
她没有丝毫犹豫。 素手轻抬,对着高台方向,五指虚握!
“凝雪,诛邪!”
锵——! 凝雪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回应,冰蓝剑身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鸿!无视距离,无视空间!瞬间出现在蔡京头顶! 剑锋未至,那冻结魂魄的恐怖剑意已将蔡京彻底笼罩!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骨髓、乃至灵魂都被瞬间冻结!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象征着死亡的冰蓝剑光,在他绝望放大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穿透败革的声音响起。 冰蓝剑光精准地从蔡京眉心刺入,后脑贯出! 没有鲜血飞溅。 恐怖的寒冰剑气在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生机!他的身体保持着指着宣德门的僵硬姿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整个人从内到外,瞬间被一层晶莹的坚冰覆盖,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连喷出的那口鲜血,都冻结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诡异的血色冰花!
凝雪剑完成任务,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化作流光飞回庞飞燕身边,静静悬浮。
宣德门上下,一片死寂。 唯有夜风吹过冰雕丛林,发出呜呜的、如同鬼泣般的声响。
庞飞燕立于霞光莲台之上,白衣胜雪,冰剑环绕,眸光扫过死寂的战场和那些惊恐万分的幸存者。
“叛逆首恶已诛。”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泉流淌,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余者弃械,可免一死。”
话音落下,残余的黑衣杀手再无半分抵抗之心,纷纷丢下兵器,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皇宫之危,在庞飞燕一人一剑之下,弹指间消弭于无形! 剑仙之名,响彻汴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清河县。
清晨的县城刚刚苏醒,街边早点铺子蒸汽腾腾。苏青阳一身寻常青衫,坐在一个简陋的烧饼摊前,慢条斯理地掰着一个刚出炉、烤得焦黄酥脆的芝麻烧饼,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红尘烟火,市井百态,与他超然的气质形成微妙对比。
就在这时——
“叮咚!” 一个毫无感情、冰冷机械的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重要提示:由于宿主您的深度介入及连锁因果扰动,关键历史人物‘康王赵构’意外死亡。大宋国祚轨迹发生重大偏移,历史修正力场紊乱值提升至37%。”
“噗——咳咳咳!”苏青阳差点被一口烧饼噎住,连忙灌了口豆浆顺下去,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赵构死了?统子,这什么情况?虽说我对那完颜九妹没啥好感,但也犯不着专门跑去宰他啊?”(注:完颜九妹为民间对苟安南方的赵构的蔑称)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
“死亡直接执行者:蔡京。
关联因果链:蔡京发动叛乱前,为断绝八贤王、三镰王一系最后希望,派遣‘鬼樊楼’最强刺客‘无影’秘密潜入苏杭小朝廷行刺。赵构及其近侍于两日前深夜,在其行辕地道中被刺杀身亡。
最新推演结果:大宋帝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现为——濮安懿王幼子,赵祯。”
“……”苏青阳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蔡京杀的?这老小子临死前倒是办了件‘好事’……等等,赵祯?那个‘仁宗’?”他微微蹙眉,旋即又松开,带着一丝了然和无奈,“好吧……这综武世界的大宋,皇帝轮流坐,明年到谁家?真他娘的乱成了一锅粥。”
他三两口将剩下的烧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芝麻碎屑,起身丢下几个铜板。
“老板,烧饼不错。”
“哎!谢客官!”摊主乐呵呵地收起铜钱。
苏青阳的身影汇入清晨的人流,青衫磊落,仿佛刚才那颠覆一国的消息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他的目光投向汴梁方向,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立于宣德门顶、霞光缭绕的白衣剑影。
“仙霞剑骨已成,凝雪锋芒初露……庞飞燕,你这丫头,倒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又隐没于淡漠,“也罢,乱就乱吧。只要……”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冰冷,如同蕴藏星海的寒渊。 “——那缕执念再不识趣……” 周身三尺之内,飘落的尘埃瞬间凝滞,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无形的杀机,一闪而逝。
琼华旧址深处,那沉寂的怨念核心,似乎感应到了这跨越空间的冰冷意念,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怨毒更甚的……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