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不过尔尔。”
西门吹雪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如同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上官飞燕的心坎上!
她娇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满是愕然与难以置信。她看看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甚至连佩剑都消失不见、气息尚且虚浮的西门吹雪,又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不……不过尔尔?西门庄主,你……你可知叶城主在东海之滨,一剑‘天外飞仙’,引动百丈海啸倒卷,剑气冲霄三日不散?江湖皆言,此剑已成仙人之姿,当世无双!你……” 她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谬至极。
几天不见,这西门吹雪莫非是被打坏了脑子?还是说……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西门吹雪?
上官飞燕猛地扭头看向陆小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小鸡!这……西门这是怎么了?不过几日功夫,怎么……”
陆小凤脸上那招牌式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复杂和一丝了然的苦笑。
他灌了一大口酒压下心头的悸动,看着西门吹雪那看似狼狈却隐隐透着一股渊渟岳峙气息的背影,对上官飞燕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飞燕,你没发现吗?他真的不一样了。” 陆小凤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用酒葫芦虚点西门吹雪:“剑,没了。血,流了不少。但你看他的眼睛。”
上官飞燕闻言,再次凝神望向西门吹雪的眼睛。 那双曾经如同寒夜里最冷星辰、锐利得能刺穿人心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如同容纳了整片星空!没有了孤高绝世的锋芒毕露,没有了斩情绝性的冰冷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辽阔与……包容?仿佛历经沧海桑田,看透万物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浩瀚虚无的澄澈。那不是颓废,不是放弃,而是一种返璞归真、大象无形的至高境界!在那双眼睛深处,上官飞燕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微渺的、仿佛蝼蚁仰望星辰般的……窒息感!
“他的剑意……”陆小凤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继续道,“以前像是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寒气逼人,靠近了都觉得皮肤刺痛。可现在……”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现在……就像这万梅山庄的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你看不到锋芒,感觉不到压迫,但你置身其中,却仿佛每一片雪花都蕴含着斩断一切的意志!它不再针对谁,却又包容万物,同化万物!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剑意’,而是近乎……‘道’!”
上官飞燕听得心头狂震!作为顶尖的情报贩子和高手,她瞬间理解了陆小凤话中的分量!
“道”?那几乎是传说中的境界!西门吹雪不过闯了一次苏青阳留下的阵法,就能触摸到“道”的门槛?这苏青阳的手段,简直通天彻地!她看向苏青阳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敬畏与忌惮。
就在这时,似乎是为了呼应陆小凤的话,也似乎是为了印证自身的变化。 西门吹雪缓缓抬起了他那沾满血污、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动作很慢,很随意,仿佛只是想要拂去肩头的一片落雪。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刹那!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凌厉的破空声。 但就在这涟漪拂过的瞬间! 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不,是被灌注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意志! 方圆十丈之内,所有飘落的雪花,无论大小、无论轨迹,全部在半空中诡异地静止!凝固! 紧接着,每一片静止的雪花,都开始缓缓地、自主地……旋转! 它们旋转的轨迹玄奥莫测,隐隐构成无数个微不可察的、流动不息的微型剑阵!亿万片雪花,便是亿万座微缩剑阵!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自然造物,而是成为了西门吹雪意志的延伸!这片空间,仿佛化作了他的绝对领域——剑域雏形!
一股无形的、冰冷却又浩瀚无边的“势”,笼罩了方圆十丈! 上官飞燕距离最近,首当其冲! 她感觉周身空间瞬间变得粘稠无比!体内的真气像是陷入了万年玄冰之中,运转变得无比迟滞!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绝对零度的冰原!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一股宏大、冰冷、不容抗拒的意志剥夺!她的手指,她的睫毛,甚至她体内的血液流动,仿佛都要遵循那亿万雪花剑阵的意志轨迹! 这是绝对的掌控!是规则层面的碾压! 上官飞燕花容失色,惊骇欲绝!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恐怖的力量!这根本不是宗师级别的力量!这是……近乎神魔的领域之力!她引以为傲的轻功和媚术,在这笼罩一切的“势”面前,如同儿戏!
西门吹雪的手指,轻轻拂过身旁一株古老梅树垂下的一根枯瘦、覆盖着薄雪的梅枝。 没有用力。 没有剑气。 甚至没有触碰到梅枝。 仅仅是他拂过的意念,笼罩了那根梅枝所在的微小空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根坚韧的梅枝,连同上面覆盖的薄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瞬间化作了最细微的晶体粉末!粉末并未飘散,而是在空中凝成了一个微小、旋转的湛蓝色剑符虚影,闪烁了一瞬,便悄然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言出法随!意动成剑! 这已非人间剑术!这是……神通!
做这一切时,西门吹雪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收回手,笼罩十丈方圆的恐怖剑域雏形也随之悄然散去,漫天的雪花恢复了自然的飘落。 但那股震撼,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上官飞燕和陆小凤的心中!
西门吹雪这才缓缓转向呆滞的上官飞燕,那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让她感觉如同被万载玄冰洞穿灵魂。 “叶孤城的剑,”西门吹雪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了然,“是‘极致’。极致的快,极致的准,极致的华丽,极致的……自我。他将‘技’之一道,推演至凡俗顶峰,以人心代天心,自诩‘天外飞仙’。”
他微微摇头,眼神深邃:“然,仙,亦是囚笼。执着于‘仙’之形,困于‘技’之极,终是镜花水月,水中捞月。”
“我的剑……”西门吹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手掌,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清晰了一瞬,“已非技,非术,非仙,非魔。”
“是‘无’。”
“无招、无式、无锋、无我。”
“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心之所至,剑之所往。”
“此谓……道剑。” 他抬眼,看向遥远的东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位白衣胜雪、自负孤高的白云城主。
“道不同。故,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事实: “不过尔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雪掠过梅枝的呜咽。 上官飞燕彻底石化在原地,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西门吹雪那平淡却如同惊雷的话语——“无”、“道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心之所至剑之所往”……每一个字都颠覆了她对武学、对剑道的认知!叶孤城那惊世骇俗、被奉为剑道神话的“天外飞仙”,在他口中,竟成了“执着于形”、“困于技极”、“镜花水月”? 更可怕的是,结合刚才那匪夷所思的“言出法随”、“意动成剑”的一幕,她内心深处竟荒谬地觉得……西门吹雪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陆小凤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打破了寂静,看着上官飞燕苦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不是西门狂,而是他……真的已经站在了另一座更高的山峰之上。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再强,也还是凡人技艺的顶峰。而西门现在的剑……”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心口,“已经触及了‘道’的边缘。那是一座我们无法理解的山峰。所以他说‘道不同’,并非轻视,而是……境界已然不同了。”
上官飞燕沉默了许久,妩媚的俏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最终化作深深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次看向苏青阳时,笑容已经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谦卑: “苏公子神鬼莫测之能,飞燕今日方知什么叫天外有天!”她盈盈一礼,“紫禁之巅,月圆之约,叶城主下的帖子,想必很快也会送到万梅山庄。以西门庄主如今境界,自然是不屑参与了。但……”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苏青阳,“此等盛会,若无苏公子这般真正的神仙人物驾临指点,岂非是九州剑道的天大遗憾?飞燕斗胆,恳请苏公子届时移驾紫禁之巅!也好让天下剑客,见识何为真正的剑道绝巅!”
她的话语极具煽动性,隐含深意。既点明了叶孤城必定会挑战西门吹雪(哪怕西门吹雪已不屑),又将苏青阳捧到了更高位置,暗示只有他才配指点这场“凡人”的巅峰对决。
苏青阳闻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紫禁之巅,月圆之夜,叶孤城的天外飞仙……这无疑是九州大陆当前最耀眼的气运漩涡中心!签到奖励必然丰厚无比!更何况,这也是让周芷若真正见识天下顶尖剑道交锋、磨砺其剑骨的绝佳舞台! 他看了一眼身旁脊背挺直、眼神亮如星辰的周芷若,又望向东方那被铅云笼罩的天际,仿佛已看到了那座巍峨皇城之上即将绽放的璀璨剑光。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苏青阳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威严,“叶城主的‘天外飞仙’,苏某倒也闻名已久。”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气息渐稳、深邃如渊的西门吹雪,又落回上官飞燕身上,缓缓道: “此等盛会,不容错过。” “届时,苏某自当携小徒芷若……” “踏月观剑!”
轰隆! 随着苏青阳话音落下,万梅山庄上空,那凝聚了许久的风雪骤然加剧!无数鹅毛大雪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不再无序飘落,而是化作无数道纯粹由冰雪构成的剑形,围绕着山庄上空缓缓流转、盘旋!一股浩瀚、苍茫、仿佛来自远古的剑道意念,似乎在苏醒,在欢呼!
万剑朝宗! 这是天地感应,为即将到来的剑道盛世……献礼!
上官飞燕仰望着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紫禁之巅,月圆之夜,这场原本属于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绝世之战,因为眼前这个蓝衣男子的应允,格局已被彻底打破! 九州剑道的风云,注定将由他……一手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