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的灾难,虽然在肉体层面已经告一段落,但其在精神层面掀起的余波,却如同一场永不停歇的海啸,猛烈地冲击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灵。
避难所内,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记者从废墟前线传回的、经过剪辑的画面。
画面中,S级英雄银色獠牙的“流水岩碎拳”如同行云流水,轻易地将巨大的混凝土碎块化为齑粉。
原子武士的“原子斩”快如闪电,将扭曲的钢筋切成整齐的废料。
性感囚犯则用他那夸张的肌肉,一次次地从最危险的倒塌结构中,救出被困的市民。
英雄们的身影,在镜头下,被渲染得无比高大、英勇、光辉。
“看啊!是S级的英雄大人们!”
“我们得救了!多亏了他们!”
“呜呜呜……谢谢你们!英雄!”
市民们看着屏幕,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发自内心的感激。
然而,在这片充满了赞美和感恩的氛围中,却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充满了质疑和怨恨的声音。
“S级英雄?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来?!”
一个脸上沾着血污、刚刚在废墟中失去了亲人的中年男人,双眼通红地对着镜头咆哮道,“那个叫……叫深海王的怪物,屠杀了半个城市的时候,他们在哪?!”
“没错!我亲眼看到的!A级的黄金球和弹簧胡子,被那个怪物像玩具一样玩弄!S级的那个改造人(杰诺斯),也被打得像废铁一样!要不是……要不是最后那个b级英雄拼了命,我们早就全完了!”
“那个b级英雄呢?他叫什么?为什么新闻里一个字都没提他?!”
“他才是真正的救世主啊!为什么所有的功劳,都给了这些后来才到的S级英雄?!”
质疑,如同星星之火,在人群中迅速燎原。
市民们的情绪,从最初的感激,迅速转向了愤怒和……对英雄协会的失望。
他们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
那个真正拯救了他们的英雄,被刻意地……遗忘了。
而那个被他们议论的中心,陆仁,此刻,正坐在一辆普通的医疗补给车里,闭目养神。
他拒绝了协会为他安排的VIp单间,而是选择和那些受伤最重的c级英雄、警察、消防员们,挤在一起。
他能清晰地听到,车厢外传来的、那些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和质疑声。
“老师……”
杰诺斯站在他身边,他那破损的身体已经被协会的工程队进行了紧急修复,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不解和……一丝愤怒。
“协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您的功绩?这不公平!”
在他看来,老师就是此役唯一的、至高无上的英雄!所有的荣光,都应该归于老师一人!
陆仁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如同一潭古井。
“公平?”
他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杰诺斯,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他指了指车窗外,那些因为失去家园和亲人而痛哭流涕、因为被欺骗而愤怒咆哮的市民,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对于协会的官僚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稳定’。”
“一个b级英雄,拥有秒杀龙级怪物的实力。这个‘真相’,太过惊世骇俗,它会打破现有的英雄等级体系,会让S级英雄的权威受到挑战,会让民众对协会的评定标准产生质疑。这,就是‘不稳定’。”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更‘合理’的、更‘稳定’的叙事。那就是——强大的S级英雄们,力挽狂澜,最终战胜了强大的敌人。而我,一个‘凑巧’路过的b级英雄,只是……在其中,起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辅助性的作用。”
“这,就是他们需要的‘真相’。也是他们希望民众相信的‘真相’。”
杰诺斯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核心处理器,第一次,感受到了比复杂公式和战斗数据,更难以理解的东西——人性与政治。
“那……那我们就任由他们这样颠倒黑白吗?!”杰诺斯不甘心地问道。
“不。”
陆仁摇了摇头。
他缓缓站起身,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他站在了避难所前,那个临时搭建的、简陋的演讲台前。
台下,是数千名幸存的市民。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伤、愤怒、迷茫与……不信任。
当他们看到陆仁这个陌生的b级英雄走上台时,台下响起了一阵骚动和嘘声。
“下去!我们要见S级英雄!”
“一个b级的来这里做什么?!作秀吗?!”
“英雄协会都是骗子!滚下去!”
谩骂声,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陆仁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愤怒的、或是麻木的脸。
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气场。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疲惫的年轻人。
但奇怪的是,随着他目光的扫视,台下的喧嚣声,竟然……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人们仿佛从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又莫名感到心安的力量。
整个避难所,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知道,你们很愤怒。”
陆仁开口了,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愤怒,因为你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
“你们愤怒,因为你们感觉自己被欺骗,被抛弃。”
“你们愤怒,因为在你们最需要英雄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英雄的无力与……迟到。”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中最痛的地方。
台下,响起了一阵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
“但是!”
陆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英雄,究竟是什么?!”
“是那身光鲜亮丽的制服吗?是那个代表着等级的徽章吗?是那种毁天灭地的超能力吗?!”
“不!都不是!”
他的目光,扫过远方废墟上,那些依旧在奋力挖掘、搜救的消防员、警察、以及那些最低级的、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c级英雄们!
“英雄,是明知危险,却依旧冲向灾难现场的,那份‘勇气’!”
“英雄,是在断壁残垣之下,永不放弃任何一个生命的,那份‘执着’!”
“英雄,是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挡在你们身前的,那份‘觉悟’!”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与感染力,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穿透了人们心中的愤怒与绝望,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正在引发大规模精神共鸣!你的演讲,正在感染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叮!强大的精神意志逸散!拾取成功!获得:精神+5!】
【叮!拾取成功!获得:A级技能碎片·精神感染力x1!】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悄然响起。
陆仁没有停顿,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台下,那个始终默默地站着、满身绷带的……真正的“无证骑士”身上。
“今天,在J市,我看到了无数的英雄。”
“我看到了一个叫毒刺的英雄,他的长枪断了,就用拳头去战斗!”
“我看到了一个叫杰诺斯的英雄,他为了守护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耗尽了自己最后的能量!”
“我还看到了一个……没有排名,没有武器,甚至连名字,都和我一样的……‘无证骑士’!”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冲向了那个连S级英雄都感到棘手的怪物!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地站起来!他用自己那脆弱的、凡人的身躯,为身后的市民,筑起了一道……绝不倒塌的防线!”
陆仁伸出手,指向了台下那个已经听得泪流满面的c级英雄。
“他,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才是我们这座城市,真正的守护者!”
“我,无证骑士,b级1位。”
陆仁将胸前那枚b级徽章,用力地扯下,高高举起!
“这个排名,这份荣誉,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它是属于……在灾难面前,所有挺身而出的、每一个无名英雄的!”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守护他人而战!”
“那么,‘英雄’,就永远不会消亡!”
“——我即是,无证骑士!”
话音落下的瞬间!
台下,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