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损的“青叶”飞梭,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向远方那庞然巨物——破虚星舟。梭内气氛凝重,方才一战虽胜,却无人感到轻松。
“蕴钰,你的伤势……”张楠扶着陈蕴钰的手臂,眸中忧色难掩。她指尖镜光流转,一丝温和的镜灵之力探入陈蕴钰体内,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为浩瀚、混沌的力量悄然化去。
蕴钰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施展混沌之力后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常。他轻轻拍了拍张楠的手背,宽慰道:“无妨,只是灵力消耗过巨,道源反噬已被压下,调息片刻即可。”他话语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让张楠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哥哥好厉害!那些坏蛋都被打跑了!”哆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她如今已是元婴修为,虽未能参与方才的激斗,却能模糊感知到那瞬间爆发的、令她灵魂战栗的恐怖力量。
吴师叔在一旁嘿嘿低笑,搓着手道:“嘿嘿,三个炼虚,两死一逃!这下,看星舟上那些暗地里搞小动作的家伙,还敢不敢伸爪子!”他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后怕交织的光芒,“蕴钰,你那手化神通于无形的本事,真是……真是匪夷所思!”
沈清源亦是抚须长叹,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混沌之道,竟至于斯。举手投足,法则相随,这已非寻常神通范畴,近乎于……言出法随的雏形了。”他看向陈蕴钰的目光,除了欣慰,更多了一丝对未知大道的敬畏。
慕昭云怀抱青鸾剑,立于舷窗旁,清冷的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星空,以及那颗越来越近的星舟。她忽然开口,声音如冰击玉磐:“星舟有变。”
众人闻言,神识立刻探向星舟。只见星舟外围的防御光罩比他们离开时似乎又黯淡了几分,几处破损处并未得到有效修复,反而有种仓促掩饰的痕迹。更有一股隐晦的骚动与紧张氛围,即便隔着遥远虚空,也能模糊感应到。
“看来,那韩笠老鬼,已经收到风声了。”陈蕴钰双眼微眯,寒光一闪而逝。他体内混沌道源微微运转,方才战斗残留的一丝疲惫瞬间被驱散,气息重新变得渊深似海。“也好,省得我们再去寻他。”
飞梭缓缓靠近星舟入口,以往必有执事查验,此刻却门户大开,寂静无声,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小心有诈。”张楠低声道,镜灵之力已在周身隐而不发。
陈蕴钰却是淡然一笑,率先一步踏出飞梭,落在星舟冰冷的甲板上。“在绝对实力面前,些许算计,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入口区域。
话音刚落,数道身影便自通道阴影中闪出,为首者正是那韩笠!只是此刻的他,再无平日里的沉稳,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心境已乱。他身后跟着几名心腹弟子,亦是神色紧张,手持法器,如临大敌。
“陈…陈蕴钰!你…你竟敢私自脱离搜寻队伍,贸然返航!可知该当何罪!”韩笠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试图先声夺人。
陈蕴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韩长老,我为何返回,你心中应当比谁都清楚。”他脚步未停,缓缓向前走去,“那三名炼虚修士,埋伏在暗尘星域,对我等痛下杀手,此事,韩长老可曾知晓?”
每说一句,陈蕴钰便向前一步,那股无形的、属于合道期修士的灵压,混合着一丝混沌道源的至高气息,如同潮水般向韩笠等人涌去。
韩笠身后那几名元婴弟子顿时闷哼一声,脸色惨白,手中法器几乎拿捏不住,踉跄后退。韩笠本人也是气血翻腾,护体灵光剧烈摇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对方面前,竟连提起动手的勇气都欠奉!
“你…你血口喷人!有何证据!”韩笠兀自嘴硬,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主厅方向,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盼。
“证据?”陈蕴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需要向一个将死之人,提供证据吗?”
他不再废话,并指如剑,对着韩笠虚虚一点。
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一缕细微的、仿佛不存在般的混沌气流,悄无声息地射出。
韩笠亡魂大冒,下意识地祭出一面古朴盾牌,盾面上符文亮起,形成厚重光罩。然而,那缕混沌气流触及光罩,光罩竟如同被抹去般无声消散,连带着那面品质不俗的盾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灵光,变得如同凡铁!
“不!司徒城主!救我!”韩笠发出绝望的嘶吼,转身欲逃。
就在这时,主厅方向传来一声叹息。一道身影闪现,正是副城主司徒弘。他面色复杂,看着陈蕴钰,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韩笠,沉声道:“陈小友,还请手下留情。韩长老纵有千般不是,亦是我仙城长老,可否交由仙城律法处置?”
陈蕴钰动作微微一顿,那缕混沌气流悬停在韩笠后心寸许之地,冰冷的死亡气息让韩笠瞬间僵直,不敢动弹分毫。
“司徒城主,”陈蕴钰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司徒弘,“若非我等还有些许自保之力,此刻早已成为星域中的枯骨。对欲置我于死地之人,讲仙城律法,是否有些……迂腐了?”
他话语平淡,却字字诛心。司徒弘脸色一阵青白,他何尝不知韩笠罪该万死?只是仙城内部派系错综复杂,韩笠背后亦有人支持,若任由陈蕴钰当场格杀,后续麻烦不小。但此刻,面对实力深不可测、更携大胜之威归来的陈蕴钰,他竟有些无言以对。
“况且,”陈蕴钰目光扫过周围闻讯赶来、却不敢上前的其他执事弟子,“星舟遇袭,内部有人接应,此事,司徒城主莫非真要等到舟毁人亡之时,才肯彻查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许多原本不明真相的修士,看向韩笠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愤怒与鄙夷。
司徒弘身躯一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化为决然。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陈蕴钰郑重拱手:“陈小友所言极是!是司徒优柔寡断了!”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来人!将叛徒韩笠拿下!废去修为,押入黑风洞,听候发落!”
数名忠于司徒弘的执法弟子上前,毫不客气地将面如死灰、彻底瘫软的韩笠制住,拖了下去。
陈蕴钰见状,这才散去那缕混沌气流,对着司徒弘微微颔首:“城主明鉴。”
处理完韩笠,司徒弘看向陈蕴钰的目光更加复杂,带着一丝敬畏,也带着一丝庆幸。他苦笑道:“陈小友此番归来,实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有小友在,星舟安全无忧矣。只是不知,那逃走的炼虚中期……”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陈蕴钰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复星舟,返回仙城。我怀疑,对方不会只有这一波袭击。”
“小友所言极是!”司徒弘连忙点头,立刻下令加快修复进度,同时亲自引领陈蕴钰一行人前往更为安全的核心舱室休息。
经此一事,陈蕴钰在破虚星舟上的地位已然超然。无论走到何处,迎接他的都是无比敬畏、甚至带着恐惧的目光。
回到安排的静室,布下隔绝禁制后,张楠才松了口气,轻声道:“总算解决了这个内患。”
慕昭云却微微蹙眉,看向陈蕴钰:“你方才,是否太过……锋芒毕露?”她并非质疑,而是出于谨慎。混沌道源事关重大,过早暴露全部实力,恐引来更强大的觊觎。
陈蕴钰自然明白她的担忧,缓缓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不借此立威,震慑宵小,归途之上,类似韩笠之辈只会层出不穷。唯有展现出让他们绝望的力量,才能换来暂时的安宁。”他顿了顿,眼中混沌光华隐现,“而且,我对那逃走的炼虚中期搜魂得知,他们背后的势力,名为‘九幽殿’,似乎与第二卷中,那昏黄世界的‘神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三叔沉吟道:“如此说来,从现实世界的风水局,到异世界的神殿,再到这灵寰界的九幽殿……这背后,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
“八爷断龙脉,神殿控废墟,九幽殿袭星舟……他们所图为何?”沈清源眉头紧锁。
陈蕴钰望向窗外无垠的黑暗,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不管他们所图为何,既然挡在了我们的道前,那便……唯有斩开。”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星舟深处,某间密室内,一面古朴的铜镜上,正映照出陈蕴钰静室方向的模糊景象。镜面波动,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混沌道源……果然在他身上。通知殿主,‘鱼儿’已上钩,可以开始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