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哪里?是又去了剑院隐修那里,还是……回了住处?
云逸立刻转身,朝着他们居住的院落快步返回。院中依旧寂静,苏浅房内的灯火已熄,石坚的房间则传来沉闷的鼾声。唯有凌墨的房门依旧紧闭,窗内一片漆黑。
他不在?云逸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和担忧,难道又去了别处?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出去寻找时,院门外传来了轻微却略显滞重的脚步声。云逸立刻抬头望去,只见凌墨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正朝着院落走来。
他的步伐不似平日那般稳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随着他走近,一股清冽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那是灵酒特有的气息,蕴含着精纯灵气,却也极易醉人。凌墨竟然去喝酒了?
凌墨显然也看到了站在他房门口的云逸,脚步微微一顿。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平日里锐利如剑的眼眸,此刻在酒精和月色的作用下,显得格外幽深,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云逸看不懂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他的唇紧抿着,下颚线绷得极紧。
“凌墨,”云逸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门前,语气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决,“我们谈谈。”
凌墨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在云逸的心头,让他呼吸微微一窒。空气中弥漫着灵酒的香气和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在云逸试图再次开口之前,凌墨动了。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云逸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甚至捏得云逸腕骨微微生疼。不等云逸反应,凌墨已经用力将他一把扯进了房内!
“砰!”房门在身后被一股气劲猛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逸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凉坚硬的墙壁上,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凌墨已经逼近!
高大的身影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极具压迫性的气息,将云逸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凌墨的一只手臂撑在云逸耳侧的墙壁上,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灼热而略带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云逸的耳畔和颈侧,带来一阵战栗般的痒意。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近到云逸能清晰地感受到凌墨胸膛下急促的心跳,以及他全身肌肉那种紧绷到极致的状态,仿佛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黑暗中,凌墨低下头,幽深的眼眸在近距离死死锁住云逸的双眼,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冰冷,而是翻滚着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狂潮——有愤怒,有不甘,有恐慌,还有一丝深藏却无法掩饰的……脆弱。
“你……”凌墨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灵酒的灼热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到底如何看我?”
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云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粗暴的爆发彻底惊住了,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身前是凌墨灼热而紧绷的身体,手腕被他牢牢禁锢,耳畔是他沙哑的质问和灼热的呼吸……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具有冲击力。他的心狂跳起来,如同擂鼓,撞击着胸腔,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他能感受到凌墨身体的微微颤抖,能看清他眼底那深藏的、仿佛一碰即碎的脆弱。原来,苏浅说的是对的。凌墨所有的冰冷、沉默、甚至是此刻这带着酒意的粗暴,都源于那份深植于骨血的不安与恐惧。
千言万语瞬间堵在了云逸的胸口。他想说,我视你为最重要的同伴,是足以托付生死的战友。他想说,慕容昭赠药别有用心,我收下只是权宜之计。他想说,你的剑心由我来守,我绝不会离开。
他想说的太多太多。
然而,当他迎上凌墨那双在黑暗中灼灼逼人、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进去的眼眸时,当他感受到那几乎要将彼此燃烧起来的炽热氛围时,一种莫名的慌乱却攫住了他。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凌墨醉了,情绪失控,而自己……似乎也并未完全准备好,去直面这份过于沉重和炽烈的情感。
明天,还有关乎他丹道理念能否立足的公开实验,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心也彻底乱掉。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视中,云逸艰难地偏过头,避开了那太过灼人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明天……还有比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逸清晰地感觉到,紧攥着他手腕的那只大手,猛地一僵。紧接着,那股禁锢着他的、强势而灼热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凌墨撑在墙上的手臂缓缓放下,攥着云逸手腕的手也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脸红的距离。月光重新照亮了他的脸,上面所有的激烈情绪,仿佛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般的、死寂的平静。那双幽深的眼眸,也重新归于一片冰冷的虚无,再也看不到丝毫波澜。
“……出去。”凌墨转过身,背对着云逸,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比这屋内的月光还要寒冷。
云逸看着他那瞬间变得孤寂而疏离的背影,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方才用力的触感和温度,心中一阵刺痛般的酸涩。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默默地转过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