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又似凝固的深潭,唯有天穹之上那轮皓月,泼洒下清冷如霜的光辉,为这寂静的山峦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时间,在这份死寂中无声流淌,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禁地灵源深处,钱奎五人依旧如同寻踪觅迹的猎犬,一寸寸地排查着刘胜男可能入水的蛛丝马迹,每一寸水波、每一缕异常的灵气波动都被反复探查,焦灼在无声中蔓延。与此同时,在兲火宗那巍峨山门之外,张鸣等人所承受的等待煎熬,却如同烈火烹油,无时无刻不在灼烤着他们的心魂。
“明哥……”柳枝的声音细若蚊蚋,在寂静的夜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下意识地靠近张鸣,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丝力量,“你说……大姐她……真的还在里面吗?”她的眼眸里盛满了忧虑,贝齿轻咬着下唇,泄露着内心的极度不安。
张鸣闻声,猛地侧过脸,那目光在月下显得异常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定在!”他的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我们与大姐朝夕相处,我能感应到大姐在次方天地残留的气息仍在,只是……太微弱了,像风中残烛,飘忽不定,根本无法锁定她的方位。”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将柳枝额前被夜风吹乱的几缕青丝轻轻捋顺。随后,他的视线扫过身后盘膝入定的几位同伴。
只见他们虽闭目调息,但眉宇间凝结的沉重、嘴角紧绷的线条、微微起伏的胸膛,无不将那份深藏的焦虑暴露无遗。
这无声的景象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鸣的心口,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一股难以言喻的燥怒和自责猛地窜起,瞬间点燃了他的血液。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爆响,指甲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三天!我为什么要说三天!”一个狂暴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在脑海中疯狂咆哮。
“现在!就该现在!冲进去,揪住兲火宗那个老匹夫,碾碎他的骨头!看他那张老嘴还能不能闭得那么紧!”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如铁,血液逆流冲顶,一股狂暴的戾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化作实质的火焰。
“呃——啊——!!!”
心中难以压制的邪火,胸腔中压抑的低吼,骤然化作撕裂夜空的咆哮!张鸣的身形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猛地拔地而起!狂暴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炸开,卷起地上碎石尘土,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冲击气环!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瞬间惊醒了所有闭目调息的同伴,也吓得山门前那两名兲火宗守门弟子魂飞魄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你想干什么?!”其中一名弟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中刚拔出的长剑几乎握持不住,剑尖疯狂颤抖,指向张鸣。两人如临大敌,背靠着冰冷巨大的山门石柱,身体却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们心中雪亮,自己不过是地仙境小成的守门弟子,在萧瑟外域或许能称霸一方,做个开宗立派的长老也绰绰有余。
但这里是中域,兲火宗,是强者云集之地!白日里,宗内师兄弟们惊恐的议论言犹在耳:这张鸣,是货真价实的入灵境大高手!那是他们穷尽毕生心血也难以仰望的云巅之境!外域那些资源贫瘠的蛮荒之地?去了修为便再难寸进,无异于自断道途!可眼前这尊杀神,举手投足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柳枝等人也被张鸣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数步。此刻的张鸣,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如虬龙般根根暴凸,蜿蜒爬满整个额头。
他周身狂暴的灵识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向外倾泻、冲撞,搅动着周围的空间,发出呜呜的厉啸。满头黑发被无形的气劲冲得狂乱飞舞,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狂野、暴戾、充满了毁灭的气息,宛如从九幽地狱爬出的魔神!
那两名守门弟子更是被这股恐怖的灵压逼迫得踉跄后退,几乎要瘫软在地,脸上除了极致的恐惧,再无其他颜色。
“呃啊——!白虎!随我踏平此门!!!”
张鸣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浪滚滚,震得山石簌簌落下!随着他的咆哮,一道炽烈得如同正午骄阳的刺目白光,猛地从他胸前激射而出!
那白光迎风便涨,快得不可思议,在半空中疯狂膨胀、凝聚!清冷的月光瞬间被这团霸道的光芒彻底排挤开,一个庞大无匹的白色巨影轮廓迅速勾勒成型,投下的阴影如同深渊巨口,瞬息间便将山门前偌大的广场一角吞噬!一股源自洪荒的凶煞之气,弥漫开来,令人心神俱裂!
咚!咚!咚!咚!
沉重的蹄声如同天鼓擂动,震得大地剧烈颤抖!那巨大的白色身影轰然落地,四只宛如擎天玉柱般的巨爪狠狠踏在青石铺就的广场之上!坚硬的石板如同脆弱的豆腐,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寸寸龟裂、崩碎!蛛网般的裂痕以落点为中心,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速度之快,眨眼便爬满了整个广场!那象征着兲火宗威严的巨大山门,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石屑簌簌落下,摇摇欲坠!
“吼——!吼吼——!!!”
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与威严的兽吼,如同九霄雷霆炸响!正是那头巍峨如山岳的白虎!它体长足有五丈,铜铃般的巨眼燃烧着与主人同源的怒火,死死锁定那摇摇欲坠的山门,仿佛能穿透山石,直视内里。它似乎同步了张鸣此刻焚心蚀骨的焦灼与杀意!
‘一啸震天,白虎神威!’
白虎猛地张开那宛如洞开地狱之门般的巨口,喉咙深处一点刺目的金光急速凝聚!天赋神通悍然发动!这一次,它没有选择广域的扇形冲击,而是将所有的神威,所有的愤怒,所有足以撕裂山河的狂暴声波,强行压缩、凝练!
嗡——!
一道直径足有两米、凝练如实质的金白色声波光柱,带着洞穿虚空的厉啸,骤然从白虎口中喷薄而出!光柱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排空、挤压,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它目标明确,势如破竹,直直轰向那早已布满裂纹的巨大山门!
轰隆隆——!!!
摧枯拉朽!那声波光柱接触山门的刹那,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牛油!巨大的山门连一瞬都未能阻挡,便在震天撼地的巨响中,被彻底轰成了漫天飞舞的粉末!烟尘碎石混合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向着山门后的主山道汹涌冲去!
整个兲火宗外门瞬间陷入了末日般的混乱!无数弟子从修炼或沉睡中被这恐怖的力量惊醒,惊恐的尖叫声、慌乱的奔跑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面对那沿着主道一路摧枯拉朽、犁庭扫穴般冲来的毁灭光柱,无人敢缨其锋,纷纷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飞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说时迟,那时快!那毁灭性的声波光柱,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眼看就要冲垮外门与内宗之间的最后屏障,直捣黄龙!
“张小友——!还请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沉稳浑厚、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喝声,猛地从内宗深处炸响!声音中蕴含着沛然莫御的灵力,竟暂时压过了声波光柱的厉啸!
声未落,人已至!
钱昇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凭空出现在内宗那宏伟的朱漆大门之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很显然,他一直在关注着张鸣。
此刻他须发皆张,脸上再无平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一丝急切。甫一现身,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双掌便闪电般向前推出!
“呼——!呼——!”
两团深邃如血、却又蕴含着恐怖高温的赤红火焰,瞬间自他掌心喷涌而出!火焰迎风暴涨,如同两条咆哮的火龙,在向前飞驰的途中,彼此缠绕、交融!眨眼间,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熔岩火球便凝聚成型,散发出焚山煮海的恐怖热浪,狠狠撞向那迎面而来的声波光柱!
然而,就在火球即将与声波光柱碰撞的前一刹那,异变再生!
那威势滔天的巨大火球,去势竟在空中猛地一滞!紧接着,它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内疯狂坍缩、压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掌在强行将它攥紧!仅仅一个呼吸间,那三米直径的庞然大物,竟被压缩成了只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一团!
而此时,白虎那凝练如实质的毁灭声波光柱,已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距离那拳头大小的火球,不足三丈!
“宗主——!”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兲火宗弟子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发出绝望的惊呼。拳头大小的火球,如何抵挡那仿佛能贯穿天地的猛兽一击?
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钱昇须发怒张,眼中精光爆射,口中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暴喝:
“天火化盾——凝!!!”
嗡!!!
那拳头大小的深红火球,在钱昇喝声落下的瞬间,竟再次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它并非爆炸,而是……消失了!不,更确切地说,是在一个无法想象的极限点上,坍塌成了一个微不可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奇异红点!
下一秒!
面对那已轰至眼前的毁灭光柱,那枚诡异的红点骤然亮起!紧接着,它以超越思维极限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毫无死角地疯狂撑开!
一面!
一面直径足有两丈、厚达三尺、通体由流动的暗红色火焰构成的巨大圆盾,凭空出现!盾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火焰符文,如同活物般在盾体表面流淌、明灭!盾牌边缘,炽白色的火焰如同獠牙般吞吐不定,散发出焚尽八荒、固若金汤的恐怖气息!整个空间都因为这面火焰巨盾的出现而剧烈扭曲、升温!
轰——!!!!
毁灭性的声波光柱,结结实实、毫无花巧地撞在了这面刚刚成型的火焰巨盾之上!
刹那间,如同两颗星辰悍然对撞!
咚!!!!!!!!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巨响的恐怖轰鸣,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霆,猛然炸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瞬间横扫四方,将远处一些修为稍弱的弟子直接掀飞出去!
碰撞的中心点,金白色的声波能量与暗红色的火焰能量疯狂地挤压、侵蚀、湮灭!刺目的强光混合着四溅的、如同实质般的火花与能量碎片,将整个内宗大门前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间在哀鸣,大地在颤抖!盾与枪的较量,在这一刻,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声波光柱如同不屈的钻头,疯狂旋转冲击,誓要洞穿一切;火焰巨盾则如同亘古不化的神山,符文流转,烈焰升腾,死死抵住那毁灭的锋芒,寸步不让!
每一次能量的激烈对耗,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撕裂虚空的能量乱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