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者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伸出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魔猿那粗糙如岩石、却带着温热湿气的巨大鼻头,温声道:“小家伙,别来无恙啊?这些日子,可想老夫了?”
“吼!吼!吼!”撼山魔猿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欢快的呜咽,巨大的头颅亲昵地蹭了蹭老者的手掌。随即,它咧开血盆大口,探出那猩红如火焰、布满倒刺的巨大舌头,带着温热的湿气,小心翼翼地、一下下舔舐着老者的掌心,如同最忠诚的巨犬在向主人撒娇。
老者被舔得掌心发痒,不由得轻笑出声,拍了拍魔猿的鼻梁:“好了好了,你这大家伙,口水都快把老夫淹了。在外头好生看着门户,老夫进去办点事。”
魔猿通灵地点点头,眼中凶光尽敛,只剩下纯粹的温顺。它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灵活地转回山洞入口,如同亘古的山岳般蹲伏下来,一双猩红的巨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莽莽山林,凶威隐隐散发,震慑着一切可能靠近的生灵。
老者则不再耽搁,整了整衣袍,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穴。
洞内景象,与洞外那腥臊原始的魔猿巢穴截然不同!
老者径直走到洞穴深处,一堆由魔猿收集来的、散发着草木气息的巨大干草堆旁。他袍袖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出。
哗啦!
贴着洞壁的一大片干草如同被无形之手整齐地推开,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玄机——一个高达丈许、仅容一人通行的漆黑密道入口!
老者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没入了密道之中。
密道内并非直来直去,而是曲折蜿蜒,如同一条沉睡的地底蛟龙。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颗“耀夜石”。这种奇石散发着柔和却明亮的光芒,将原本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映照得如同白昼,纤毫毕现。老者步履沉稳,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左拐右绕,最终停在了一处看似已是尽头的石壁前。他伸出手指,精准地按向石壁上一块毫不起眼的凸起岩石。
咔啦啦啦——!
一阵沉闷而复杂的机括转动声在石壁深处响起,厚重无比。紧接着,那面严丝合缝的石壁,竟如同巨大的门户般,无声无息地向上升起!
门后景象豁然开朗——并非山腹岩石,而是一条宽阔、由打磨光滑的黑曜石铺就的阶梯,自洞口向下延伸,直通下方一个灯火辉煌、气势恢宏的……地下宫殿群!
老者拾级而下,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
整个地下空间庞大得惊人,目测足有数个足球场大小,穹顶高悬数十丈!洞顶并非普通岩石穹顶,而是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其光辉汇聚如星河,璀璨夺目,将整个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奢华到了极致。
目光所及,一座布局严谨、规模不小的殿宇群,就建造在这巨大的山腹之中!最前方左右两侧,各矗立着一座巍峨大殿,如同守卫的门神;中间留出一条宽阔的玉石通道。通道两侧稍后的位置,则对称分布着四座规模稍小但同样精美的殿宇。而在整个建筑群的最中心、最深处,则是一座最为高大、最为显赫的主殿!
这座主殿的材质更是惊人——通体由一种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鎏金石”建造而成!金砖铺地,金瓦覆顶,雕梁画栋皆是金色,在无数夜明珠的辉映下,整座大殿流光溢彩,仿佛是用一整块巨大的黄金雕琢而成,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尊贵与威严!
老者缓步穿过殿宇群,来到最前方一座大殿门前。两名气息沉凝、身着暗金甲胄的护卫如同雕塑般侍立两侧,见到老者,立刻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低沉有力:“徐大人(徐侩)!殿下已在金殿等候多时,请!”
徐侩微微颔首,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位于中央、最为耀眼的黄金主殿。
来到那扇紧闭的、同样由鎏金石打造、雕刻着繁复云龙纹的巨大殿门前,徐侩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即躬身,声音清晰地传入殿内:
“殿下,老臣徐侩求见。”
大殿内,一个充满磁性、男女不辨,却带着几分慵懒和奇异柔媚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如同珠玉相击:“进。”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沛然浑厚却又带着一丝阴柔气息的灵识扫过殿门。
嗡——
沉重的鎏金石殿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徐侩迈步踏入殿内,目光轻轻扫过。
只见殿内装饰更是极尽奢华,地面铺着厚厚的、绣着金线的异兽皮毛地毯,桌椅,瓶器,灯盏皆是宝石点缀的黄金器物,四壁悬挂的织锦,画幅皆是流光溢彩,。
他对着大殿尽头深深一揖:“臣徐侩,拜见三皇子殿下!”
那高踞于鎏金宝座之上的身影,正是当朝三皇子。然而,与其说他是一位皇子,不如说是一位绝代佳人更为贴切。
他有着一张足以令无数女子自惭形秽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天然带着一股婉约的阴柔之美。声音虽磁性,却更偏向中性,带着一种独特的慵懒腔调。
此刻,他斜倚在那宽大厚重、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鎏金宝座之上,纤细瘦弱的体型与那霸气威严的宝座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显得格外……妖异。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坐姿——他并非正常坐于宝座,而是背靠椅背,整个下半身却蜷缩着,膝盖以下完全陷在宽大的椅面之内,导致两条腿只能直直地向前伸着,无法弯曲。仅从这双笔直伸向前方、明显短于常人的小腿,便不难推断出,这位三皇子的身高,绝不会超过五尺,甚至比许多寻常女子还要娇小玲珑一些。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只见三皇子抬起一只穿着精致云纹锦靴的脚,用那纤细的脚背,极其灵巧地勾住了宝座前方矮几的边缘。接着膝盖微微一曲,那娇小的身体竟如同没有重量般,轻巧地向前滑移了几分。随后双腿自然垂落,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只白皙如玉的手随意地搭在矮几上,托着香腮。那双如同蕴藏着星河的眸子看向徐侩,红唇轻启:
“舅舅,别来无恙啊。”声音带着一丝亲昵,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徐侩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再次拱手道:“回禀殿下,您的父皇,已然顺应了我们的计划。老臣今日早朝奏报,已被陛下亲命外派延陵郡,全权督办赵振身死一案!”
“啪!啪!啪!”三皇子轻轻鼓掌,动作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脸上笑容更盛,声音带着几分娇嗔般的羡慕:“好!真好!还是舅舅本事大,摊上了这么一桩‘好’差事。可羡慕死人家了……人家也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徐侩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一丝了然,恭维道:“殿下说笑了。这普天之下,论起自由自在,谁能比得过您?您想去哪里,还不是心念一动的事?老臣说的可对?”
“哈哈!”三皇子笑得花枝乱颤,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在徐侩身上流转,“还是舅舅最懂人家的心思!看来舅舅此来,不只是报喜这么简单吧?应该还有它意吧!”
徐侩点点头,笑容中带着一丝深意:“殿下聪慧,明察秋毫。此次延陵之行,凶险莫测,却也机缘暗藏。不知殿下,是否有兴趣与老臣同行?去那延陵郡,亲自揭开……您心心念念、百般探寻的那位神秘‘女帝’的……面纱?”最后三个字,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带着十足的诱惑力。
“咯咯咯……”
三皇子以袖掩口,发出一连串如同银铃般的轻笑。配上他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足以让殿中明珠都黯然失色。
“那好呀,”他放下衣袖,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狡黠交织的光芒,“反正人家也在这闷死人的皇城里待腻了,骨头都快要生锈了。正好,就随舅舅一同上路,去会一会那位……胆敢自称‘女帝’的有趣人物吧!”
“殿下打算与老臣一同启程?”徐侩问道。
三皇子轻轻摇头,动作带着一丝慵懒的风情:“不了呢。人家还得先回去一趟,交代些琐事。不然呀……怕府里那个不成器的家伙,会闹出什么纰漏来,平白惹人笑话。”
徐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殿下思虑周全,确该如此。那老臣就在延陵郡恭候殿下大驾了。臣,先行告退。”
“咯咯,舅舅慢走,”三皇子慵懒地挥了挥纤手,笑容明媚,“人家就不远送喽。”
徐侩躬身,倒退几步,才转身大步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却又透着诡异气息的地下金殿。
沉重的鎏金石殿门,在徐侩身影消失后,再次无声地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殿内,只剩下高踞宝座的三皇子,以及侍立在他宝座两侧、两名容颜姣好、身姿婀娜的侍女。她们手持华美的孔雀翎羽扇,轻轻为三皇子扇着风。
待徐侩离去,殿门关闭的声响彻底消失,左侧那名鹅蛋脸的侍女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娇媚,轻声问道:“殿下,您这一走,奴家们可怎么办呀?这偌大的金殿,没了您,空落落的,好生寂寞呢。”
右侧那名瓜子脸的侍女也立刻附和,声音甜腻:“是呀殿下,把我们也带上吧?路上也好伺候您呀。”
“咯咯……”三皇子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轻笑,红唇勾起一抹诱人的弧度,冲着两名侍女勾了勾纤细的手指,“你们两个小妖精,也想去凑热闹?”
两名侍女见状,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放下手中的羽扇,如同两只轻盈的彩蝶,一左一右翩然坐上那宽大的鎏金宝座,娇躯带着温软馨香,柔若无骨般依偎进三皇子的怀里。
“殿下~您就带我们去吧~”鹅蛋脸侍女用脸颊蹭着三皇子的肩膀,柔声软语地央求着。
“是呀殿下,求求您了嘛~”瓜子脸侍女则伸出纤纤玉指,一边撒娇,一边用指尖在三皇子那看似单薄的胸口,若有若无地画着暧昧的圆圈。
胸口传来一阵阵麻痒,三皇子口中发出咯咯的轻笑,似乎颇为享受。他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两名侍女光滑细腻的脸颊。两名侍女也配合地扬起脸,露出无比陶醉和幸福的神情,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宠。
然而,三皇子那带着薄茧的指尖,并未在她们脸颊上过多停留。他的手掌,开始缓缓地、一寸寸地向上移动。与此同时,他脸上那看似愉悦的淡笑,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眼神中的慵懒和温柔也一点点冻结、消失。
指尖滑过挺翘的琼鼻,掠过紧闭的眼睑,拂过精心描画的柳眉,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两名侍女光洁的额顶百会穴之上。
此刻,三皇子脸上的表情,已彻底变成了一片冰封的湖泊,眼神淡漠得如同看着两件死物,深处却翻滚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狠厉与厌烦。
“呃……”
“嗯……”
两声极其轻微、带着疑惑和不解的闷哼,几乎同时从两名侍女口中溢出。
紧接着——
咔嚓!咔嚓!
两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在寂静的金殿中突兀响起!
两名依偎在怀中的侍女,身体猛地一僵!她们脸上陶醉的神情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极度的茫然和无法置信。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放大,仿佛要撑裂眼眶!所有的生机如同被瞬间抽干,刚刚还温软馨香的娇躯,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布偶,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鎏金宝座之上,再无声息。
三皇子面无表情地收回双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两片尘埃。他看也没看那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声音冰冷地穿透殿内的奢华与死寂:
“来人!”
殿门无声开启,四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冷冽如刀锋的侍卫鱼贯而入,动作迅捷无声,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殿下有何吩咐!”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铁血般的肃杀。
三皇子抬起下巴,用那比女子还精致的下巴点了点宝座上的尸体,声音依旧带着那独特的磁性,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把这两个不知尊卑、妄图窥探本宫行踪的贱婢,送到太子府去。”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记住,做得干净利落!若是暴露了半点行踪,留下了一丝痕迹……你们四个,就自己找个地方了断吧,不必回来了。听清楚了吗?”
“是!属下明白!绝不留痕!”四名侍卫齐声低吼,声音中没有丝毫迟疑。他们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抬起两具侍女的尸体,如同处理两件寻常货物,躬身行礼后,迅速退出了大殿,消失在殿外的阴影中。
殿门再次合拢。
三皇子看也没看宝座上残留的些许痕迹。他轻轻拍了拍手,仿佛要拍掉什么脏东西,随即轻盈地一跃,跳下那象征权力的鎏金宝座。
他踱步到宝座之后,目光落在那华丽的雕花鎏金椅背上。手指精准地按向一处描绘着云雾缭绕仙山的浮雕纹路中的某个隐秘节点。
咯噔!
一声轻微的机括咬合声。
紧接着,一阵更加低沉、更加复杂的“咔啦啦啦”的机关运转声从宝座下方传来!
那沉重无比的鎏金宝座,连同其下的基座,竟缓缓向后平移开来!露出了下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三皇子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娇小的身影瞬间没入那深沉的黑暗之中。
嗡……
鎏金宝座在机关驱动下,缓缓地、严丝合缝地回归原位,将洞口彻底掩盖,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留下满殿的奢华、明珠的辉光,以及那若有若无、尚未散尽的……一丝血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