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三头灵兽撕裂云层,风驰电掣。
大半天的飞行,众人已然来到延陵郡东部五百里外的莽莽群山中,从高天俯瞰,一个依偎在平缓山谷斜坡上的小镇轮廓,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此时烈日已然西斜,橘红色的余晖将山峦染上一层暖色,距离彻底天黑估摸还有一个时辰。
众人决定在此落脚休整,正好等候稍慢一步的柳枝一行人。
两头灵兽在小镇外特意开辟的降落坪上稳稳落下。刘胜男跃下朱鹮,足尖轻点地面,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这个名为“午塔”的小镇。
小镇规模不大不小,仅有可怜的两排土石屋宇,如同两条僵死的蜈蚣,面对面趴在斜坡上。一条约十米宽的泥泞土路夹在中间,便是唯一的街道,长度绝不超过五百米。更令人皱眉的是,整个镇子距离下方深邃的山坳不足百米!如此低洼的地势,若遇暴雨山洪,被泥流吞噬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隐约的牲畜气息。镇外稀稀落落有三五牧民,放牧着数百头牛羊。镇内人影稀疏,偶有三两行人步履匆匆,带着山野之民特有的警惕与木然。几缕灰白色的炊烟从烟囱里懒洋洋地飘出,混合着不知何处飘来的、略显油腻的炖肉香味。
众人沿着被踩踏得松软的小径,走向镇口。一座简陋的石碑门楼矗立眼前,上面刻着三个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蛮横劲儿的大字:
午塔镇——
“午塔镇?”刘胜男黛眉微蹙,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的玩味,“这名字……倒是奇特。有何典故讲究?”
钱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压低声音道:“阵圣女,您这话,问我就对了,但切记千万别问此处的村民。”
“哦?”刘胜男明眸流转,带着几分不解,“怎么,此地有何风俗,连名字的由来也问不得?”
“倒也不是绝对问不得,”钱奎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告诫的意味,“只是……最好别问。尤其是在这镇子里问,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胜男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兴味,宛如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呵,有意思。一个连名字由来都不能问的小镇?说来听听,本姑娘倒是越发好奇了。”
钱奎凑近些许,快速解释道:“此镇原名‘无塔镇’,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塔的意思。这点,方圆几个郡的修士大多知晓。但这名字,却是近千年才改的‘午塔’!为何要改?”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说白了,这就是此地刁民设下的一个拙劣陷阱!是用来辨别是不是外来者的,知道底细的本地人或修士,绝不会对这个怪名字多看一眼。但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外人,十有八九会像您刚才那样好奇发问。一旦开口,嘿嘿……”钱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轻则被敲骨吸髓,讹诈得倾家荡产;重则……人间蒸发,尸骨无存!”
“我去!”刘胜男哑然,随即俏脸含煞,一股凛然之气隐隐透出,“这还有王法吗?如此无法无天,鱼肉外人,延陵郡主和此地封疆诸侯都是泥塑木雕不成?就没人管管这帮宵小?!”
就在此时!
一个如同破锣般的粗嘎嗓音,带着浓浓的恶意,猛地从前方炸响:
“哼!哪来的黄毛丫头,敢管我们午塔镇的闲事?!劝你识相点,少管!”
刘胜男正侧耳听着钱奎讲述,闻声霍然转头!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一个身高近两米、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三十多岁壮汉!他正双手叉腰,铜铃般的牛眼恶狠狠地瞪视过来,脸上写满了蛮横与凶戾。
然而,当壮汉的目光与刘胜男那双清冷绝艳、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撞个正着时——
“嗯?!嘶——!”
壮汉那凶狠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极致的惊艳和迅速燃起的、赤裸裸的贪婪邪欲所取代!他双眼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黏在刘胜男脸上,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那眼神仿佛要将眼前这绝色尤物生吞活剥!
“我靠!”
“找死!”
“混账东西!”
钱奎、萧凌、彭成、何宁、庆阳五人脸色剧变!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怒吼声炸裂开来!没有丝毫犹豫,五人如同五头被激怒的雄狮,身形如电,瞬间扑了上去!
嘭!咚!咔嚓!
拳脚如狂风暴雨般倾泻在那壮汉身上!壮汉空有一身蛮力,在几位宗门天骄含怒出手下,如同沙袋般被瞬间按倒在地,连惨叫都变得断断续续:“啊……别……别打了!你们……你们谁啊……为……为什么……打俺……”他只能抱着头,在泥地里痛苦地翻滚哀嚎。
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泼进冷水!
呼啦啦!
道路两旁紧闭的房门猛地被撞开!十几个手持砍刀、铁叉、木棒,面相凶狠的村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火速冲了出来!他们眼神凶戾,瞬间将刘胜男一行人团团围住,手中武器闪烁着寒光,对准了场中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午塔镇撒野?!”“啊!我的儿!!”一个穿着粗布衣裙、颇有几分熟妇风韵的三十多岁女人,看清地上被打之人,顿时目眦欲裂,尖叫着挥舞手中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就要冲上来拼命!
“站住!”一个更加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粗犷男声,如同闷雷般在人群中炸响!
那挥舞铁剑的女人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前冲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只剩下深深的恐惧,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让开!”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压迫感。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露出后面一个体型比地上壮汉更加魁梧雄壮、满脸络腮胡、约莫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
在中年男人的身侧,一个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年轻女人,慢悠悠地踱步出来。那年轻女人脸色潮红,眼神躲闪,匆忙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显然刚才屋内正上演着不堪的勾当。
这中年男人的五官轮廓,与地上被打的壮汉极为相似,眉宇间那股子凶悍之气如出一辙。
父子?刘胜男心中冷笑,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走来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几步走到近前,目光扫过钱奎等人,脸上凶戾之气瞬间如同变脸般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谄媚到近乎恶心的笑容,连连拱手作揖:
“哎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钱大少主大驾光临!还有萧凌少主、彭成少主、何宁少主、庆阳少主!几位天骄贵脚踏贱地,小的李老三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他腰弯得极低,姿态放得极度卑微。
刘胜男双手环抱,冷冷地注视着李老三的表演,一言不发,无形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钱奎冷哼一声,终于收回了砸在壮汉身上的拳头,嫌恶地甩了甩手,眼神睥睨地看着李老三,语气充满了鄙夷:“李老三,看来你这双招子还没彻底瞎掉!还认得小爷我!”
“钱少主骂得对!骂得对!小的这双狗眼,也就这点用处了!”李老三点头哈腰,脸上的谄笑堆成了褶子,“小老儿管教无方,让这不成器的狗东西冲撞了几位少主和这位仙子!回去我一定打断他的狗腿,让他长长记性!”说着,他猛地一脚踹在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壮汉身上,厉声骂道:“还赖在地上装死?!给老子滚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壮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一瘸一拐地扑到那执剑女人身边,龇牙咧嘴地哀嚎:“娘……疼死俺了……”
女人心疼地扶住儿子,眼神不善地剜了刘胜男等人一眼,却不敢再有丝毫动作,搀扶着儿子快步钻进了一间屋里。
刘胜男心中疑窦更深。她心念微动,一股精纯的灵识悄然注入双眸,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瞬间扫过那对母子的背影。
邪瞳洞察:
张玲:地仙境小成,年岁一百五十八载。
李二狗:红尘境大成,年岁六十九载。
果然不是普通村民!刘胜男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嘿嘿,”李老三搓着手,脸上重新堆起那令人作呕的谄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天骄贵人,今天怎么有雅兴,光临我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了?”
彭成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拳峰上沾染的泥污和一丝血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淡漠:“李老三,少废话。找几间干净、僻静的石屋,我们今晚要在此落脚歇息。”
“是是是!明白!明白!”李老三点头如捣蒜,连忙侧身引路,“几位贵人这边请!这边请!寒舍简陋,委屈几位了!”
李老三侧过身子,做出个请的手势,当刘胜男有过他身边时,李老三那低垂的眼睑下,浑浊的眼珠极其隐蔽地转动了一下,贪婪而猥琐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飞快地在刘胜男那惊心动魄的侧颜和窈窕身段上舔过,眼底深处,那抹被强行压下去的、混合着惊艳与占有欲的邪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这点微不可察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刘胜男敏锐的感知?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并未发作,只是随着钱奎等人,踏入了李老三那看似普通,却处处透着阴森气息的宅院。
李老三的家位于泥泞街道的南侧。穿过一道低矮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堂屋。堂屋陈设简陋,粗木桌椅,地面坑洼不平,两侧各有一扇紧闭的房门。
穿过堂屋后门,是一个不大的四方院子。院中一口青石砌成的老井,井沿布满青苔。旁边立着几个粗糙的木架,上面晾晒着几张处理过的兽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还有几件湿漉漉的粗布衣裳搭在绳上,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显然是刚洗不久。
院子的正面,赫然矗立着三间通体由巨大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石屋!石块切割得异常规整,严丝合缝,泛着冷硬幽暗的光泽,与前面土石结构的堂屋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一股厚重、坚固,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诡异气息!
李老三站在院中,搓着手,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几位贵人,您看……这地方,可还入得了眼?”
钱奎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三间黑石屋,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手腕一翻,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锭带着破风声,“啪”地一声砸在李老三脚前的泥地上,溅起几点泥浆。
“李老三啊李老三,”钱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几年不见,你这破土屋都换成这般‘气派’的黑石屋了?看来这些年‘生意’不错,捞了不少油水嘛!”他话锋一转,带着赤裸裸的警告与杀意,“不过,小爷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夹紧尾巴做人,低调点好!否则……小心哪天出门,脑袋就莫名其妙地搬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