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铛啷啷——”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铜锣声由远及近,敲碎了午间的宁静。紧接着,一个洪亮中带着市侩的男声扯着嗓子吆喝开来: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天大的热闹!午时三刻,就在咱阵法交流协会!天火宗的少宗主钱奎,对阵碧水宗的圣女幺青莲!灵识强弱大比拼,阵法造诣见真章!百年难得一遇的龙争虎斗,您可千万别错过喽!入场门票,只需纹银百两!百两纹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喽——!”
吆喝声和锣鼓点渐行渐远。刘胜男半个身子探出客栈窗户,目送那喧嚣远去,一脸淡笑着说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怎么样,待会儿去凑个热闹?”
身后,子衿和柳枝早已按捺不住,闻言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快去快去”,在客栈里闷着实在无趣。
时近正午,一行八人在客栈一楼简单用过饭食,便动身出发,一路打听着前往城中的阵法交流协会。
路上,柳枝轻声向刘胜男介绍道:“如今阵法一道,早已不拘泥于门派之见了。许多上古大阵在岁月长河中或已失传,或残缺不全。这阵法交流协会,便是应运而生,旨在汇聚天下阵法爱好者和能工巧匠,相互砥砺,希冀有朝一日能重现阵法一道的昔日荣光。”
刘胜男微微颔首,对这个世界“学术交流”的模式又有了新认识。
几人到达时,协会门前已是人潮涌动。刘胜男一行付出了八万两纹银的“巨款”,换得了八张烫金描银、入手沉甸的“至尊贵宾”请柬。
步入恢弘的大厅,一名身着素净青衣、行动干练的侍者验过请柬,脸上立刻堆起训练有素的热情笑容,殷勤地将她们引向二楼。
二楼是一条环形走廊,两侧分布着装饰各异的雅致包房。侍者在一间雕花木门前停下,轻轻推开厚重的门扉,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刘胜男扫视一周,包房内的装饰极尽奢华,总算是不亏于它那昂贵的票价。
墙壁与穹顶镶嵌着无数细碎的“耀夜石”,如同将一片星空搬入了室内。房梁之上,垂挂着一串串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晕。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沉香木茶案上琳琅满目:各色灵果蜜饯鲜艳欲滴,以珍稀灵兽肉精心烹制的佳肴香气四溢,还有数坛贴着红封的琼浆玉液。茶案旁,几张铺着雪白高阶灵兽皮毛的软榻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气息。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幅巨大的猩红绒布幕帘。侍者熟练地在门边墙壁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一按,只听“嗡”的一声轻响,那厚重的幕帘从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其后一整面由透明水晶打磨而成的巨大落地观景窗。窗前,只设了两张铺着同款兽皮的矮椅和一张小巧的茶几,视野极佳。
刘胜男当先走到观景窗前坐下。下方,是一块直径足有五十丈的圆形比试擂台,从上面俯瞰,其上的细节清晰可见。
擂台四周,黑压压挤满了亢奋的修士。对面二楼同样是贵宾包厢,其内影影绰绰,不少包厢都已经有土豪入驻。整个会场,一览无余,世间百态尽收眼底。
然而,刘胜男并未过多关注外界的喧嚣。她安静地靠在兽皮椅上,双眸微阖,呼吸悠长,仿佛已然入睡。实则,她的全部心神,都已沉入识海深处。
识海星上空,那本《入灵大全》静静悬浮,散发着蒙蒙清辉。一道细长的流光悄然自书页中垂落,在地上凝聚成一个轮廓模糊的“虚影假人”。
此刻,那虚影假人盘膝端坐于识海虚空。在其周身五丈范围内,数十上百颗米粒大小的纯白光点凭空浮现,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时而如潮汐般起伏涌动,形成层层叠叠的光之浪涛;时而又如星河流转,划出玄奥的轨迹。光点明灭闪烁,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光点才渐渐暗淡、消散。
虚幻的人影刚展示完,双手再次掐起玄奥手印,紧接着,更令人惊叹的景象出现了!只见成百上千、令人头晕目眩的白色光点再次涌现,这一次,它们更加凝实、灵动!它们不仅能轻易组合成汹涌的光之海啸,更能瞬间分化聚合,变幻万千:时而凝聚成矫健的飞禽走兽之形,振翅翱翔,仰首咆哮;时而化作山川河流,气象万千恢宏。这些光点构成的图案栩栩如生,仿佛拥有生命。
最后,那虚影假人仿佛成为了宇宙的中心!环绕其周身的白色光点,数量猛然激增,直达亿万之巨!
它们井然有序,并不驳杂,在玄而又玄的排列组合中,逐渐形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微型星河!那无数的光点化作星辰,有的明亮如日,有的圣洁如月,它们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至理,或快或慢地运行着。
行星围绕着恒星旋转,星云缓缓流淌,有的化作流星划过寂静的深空……初看之下,这亿万星辰的运行轨迹似乎纷繁复杂,毫无规律,但看得越久,便越能感受到一种宏大、和谐、深邃到极致的韵律蕴藏其中,仿佛蕴藏着天地间最本源的奥秘。
刘胜男彻底沉浸在这识海星河的无尽玄妙之中,外界那场即将展开的、被无数人瞩目的天骄对决,此刻对她而言,仿佛也失去了吸引力。
——
此刻,擂台周围的普通看台区早已是人声鼎沸,水泄不通。修士们交头接耳,兴奋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钱少宗主前些日子刚得了块千年火髓玉,灵识怕是又精进不少!”
“切,幺圣女的水月凝神秘法也不是吃素的!我看好圣女!”
“嘿,我押了碧水宗圣女五十块灵石!赔率一赔三,这要是赢了…”
“啧,才五十?我押了天火宗少宗主两百!赌的就是他那股狠劲儿!”
“铛!铛!铛——!”
三声清越悠长的金锣鸣响,瞬间压过了满场的嘈杂。一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精悍的中年修士,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然落于擂台中央。他并未刻意扬声,但那沉稳浑厚、带着地仙境威压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肃静!诸位道友,午时已至,三刻钟后,激动人心的时刻便将到来!”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继续道:“今日登台较技的两位天骄,想必大家早有耳闻!他们便是——代表着天火宗新生代最强之火的少宗主,钱奎!以及,象征着碧水宗未来之水的圣女,幺青莲!两位皆是修行不足两百载,便已达入灵境大成的绝世天骄!”
“现在!”主持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鼓动性,“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与欢呼,恭迎两位天骄——登场!”
霎时间,尖叫声、口哨声、狂热的呼喊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
擂台正东、正西两端的厚重石门,在隆隆声中缓缓开启。没有炫目的‘追光灯’,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焦在门口那两道身影上。
东门内,一道身影大步踏出,身披火焰般炽烈的赤红锦袍,袍袖翻飞间似有流火暗涌,身形魁梧挺拔,虽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玄铁面具,但那刚毅的下颌线条和迫人的气势,已彰显其身份——天火宗少宗主钱奎!
西门处,则如一朵幽兰悄然绽放。一个身着水蓝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款步而出,裙裾曳地,行走间仿佛有碧波流淌,身姿曼妙玲珑。她脸上覆着同样精致的银丝眼罩,仅露出的下半张脸肌肤胜雪,唇色如樱。正是碧水宗圣女幺青莲!
两人在无数目光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拱月般走到擂台中央,分立主持人两侧。台下,一些胆大的修士借着人潮掩护,起哄般高喊:“圣女!摘了眼罩让大伙儿瞧瞧嘛!”“少宗主威武!”引得一片哄笑。
主持人修士肃容,分别向两人点头确认。待场中喧嚣稍歇,他朗声道:“两位天骄皆已入灵境大成,按约定,第一轮比试——灵识强弱!第二轮比试——阵法造诣!双方可有异议?”
钱奎与幺青莲同时向对方微微一拱手,动作干脆利落,无声地表示认可。
“好!此时开始”主持人不再多言,脚尖在台面轻轻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然飞起,稳稳落于擂台之外的高台之上。
擂台上,只剩下相对而立的红蓝两道身影,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紧绷。
“咔哒哒…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复杂的机关运转声自擂台地下响起。整个巨大的圆形台面,竟开始缓缓地、平稳地旋转起来!随着台面转动,地面上原本严丝合缝的石板缝隙间,骤然裂开数十个大小均匀的方形凹槽!每个凹槽底部,都静静躺着一块拳头大小、未经雕琢、表面粗糙的原生“阵石”!
五十颗阵石!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森然罗列!
“哗——!”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五十颗!第一轮就上五十颗?!”
“嘶…这难度!就算平分,每人也要同时操控二十五颗阵石悬浮啊!”
“不愧是两大宗门的顶尖天骄,起点就是高!”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而擂台上,钱奎与幺青莲,依旧纹丝不动,宛如两尊雕像。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无形的、凶险而激烈的灵识交锋,已然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开来!两股无形的力量如同看不见的触手,瞬间蔓延至整个擂台,牢牢锁定了那五十颗静默的阵石。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涟漪在悄然扩散,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