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眉头紧锁,追问道:“此话怎讲?还请刘姑娘明示!”他心底那点借机立功、重返皇城的心思,几乎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刘胜男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了然,语气却平和:“赵侯身为皇室宗亲,如今却被外放至这偏远之地,其中滋味,我多少能体会一二。不过……”她话锋微转,目光如炬,“凡事欲速则不达,操之过急,恐反受其害。这个道理,赵侯想必是明白的?”
被刘胜男一语点破心思,赵平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尴尬的红晕。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但心中疑虑难消,依旧执着地躬身请教:“姑娘所言极是。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若不上报,隐患无穷。还请姑娘不吝赐教,为何不能上报皇城?”
刘胜男颔首,目光变得深邃:“四国皇室皆明令严禁人口贩卖,此乃铁律,赵侯自然清楚。”
“那是自然!”赵平立刻应道。
“那么,赵侯可曾细想,”刘胜男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拷问的意味,“在你统辖的三郡之地,明月、九华两郡接连挖出此等贩卖人口的魔窟,这仅仅是巧合吗?这些丧尽天良之辈,拐来的孩童最终流向何处?下家是谁?又是谁在幕后组织、撑腰?这些盘根错节的疑问,赵侯可曾深思过?”
“额……”赵平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发懵,皱眉凝思,眼神闪烁不定,额角悄然渗出细密的冷汗。
募地,他双眼骤然瞪大,瞳孔猛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难……难道幕后黑手……竟在皇室之中?!”
刘胜男缓缓点头,肯定了赵平最不愿相信的猜测:“不错。据我目前掌握的线索,此事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一位权势滔天的皇室宗亲!只是其具体身份,尚在迷雾之中。”
看着赵平惨白的脸色,她继续添上最后一把火:“赵侯不妨再想想,你这道揭发令涉及惊天大案的密折,在送往皇城的迢迢路上……会不会先一步,就落入了那位幕后主使的手中?毕竟,一位诸侯的奏折,不可能直接送到帝皇面前,一旦被截获,其内容足以让某些人……寝食难安!赵侯,现在……可明白了?”
刘胜男话音落下,只见赵平已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内衫。他双腿发软,踉跄着站起身,对着刘胜男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与由衷的感激:“多……多谢姑娘警醒!此番点拨,如同再造!本侯……受教了!”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险些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刘胜男虚抬了下手:“赵侯言重了。此事你只可暗中查探,务必启用绝对心腹之人。纵使日后不慎暴露,也需确保火……烧不到你自己身上。”她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赵平连连点头,神情无比郑重:“姑娘大恩,赵平铭记于心!九华郡这边,我定会暗中彻查。天火郡那边,也会即刻派遣可靠人手秘密前往。天色已晚,本侯先去安排晚膳事宜,姑娘稍歇。”他此刻对刘胜男已是心服口服。
“有劳了。”刘胜男应道。
暮色四合,诸侯府会客厅内灯火通明。众人围坐,然气氛却有些凝重。外出调查的张鸣和柳枝已然返回,汇报的调查结果,与赵平手下密探所获情报大同小异,皆指向那个名为“地鼠门”的帮派与人口失踪案的关联。
晚餐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刘胜男放下碗筷,看向赵平,直接切入正题:“赵侯,传送阵之事,是否该安排了?”
赵平也不多言,手掌一翻,一枚造型古朴的空间戒指出现在掌心。他将其递向刘胜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刘姑娘,此戒中存放着启动传送阵所需的‘阵启灵晶’。每次传送一人,需耗费二十枚。这里……共计五百枚,权当本侯一点心意,请姑娘收下。”那抽搐的嘴角和瞬间掩饰过去的心疼,被刘胜男敏锐地捕捉到。
刘胜男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戒指,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戒面,笑道:“如此,便多谢赵侯慷慨解囊了!”心中却对那阵启灵晶的价值有了新的估量。
——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天光破晓。
在赵平与孙尚的亲自陪同下,刘胜男一行人来到了九华城东的传送广场。
广场极为开阔,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光洁平整,足有足球场大小。广场中央,一座由漆黑巨石垒砌而成的高台拔地而起,约莫一米多高,直径十米有余。高台四周,肃立着十余名身披重甲、气息森严的士兵,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众人踏上黑石高台。只见台面之上,由内而外镶嵌着五圈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奇异石块——阵纹石。它们大多仅有鸡蛋大小,其上铭刻着繁复玄奥的纹路。
然而,高台最中心处的那块石头却截然不同!它形如一枚放大的鸵鸟蛋,通体浑圆,表面光滑如镜,不见丝毫纹路,在晨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幽光,显得神秘非凡。
刘胜男眼中邪瞳微光一闪,信息浮现:【阵眼石-大型传送阵法核心】。她心中好奇更甚,指着那块奇特的石头,故作不知地问赵平:“赵侯,这块玉石好生奇特,光滑无纹,它是作何用处的?”
赵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想这位实力通天的姑娘,见识竟如此“质朴”?看来确是从蛮荒之地而来。他收敛心神,解释道:“刘姑娘好眼力,此物正是这座传送大阵的命脉所在——阵眼石!此等核心之物,皆由皇家御用的阵法师精心雕琢而成。”
刘胜男故作疑惑地追问:“阵眼石?那阵法师刻画的阵纹在何处?我怎么一丝也瞧不见?”
“哈哈,”赵平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皇室特有的矜持与自傲,“传送阵法乃国之重器,核心机密岂能轻易示人?阵眼石内部确实铭刻着无比复杂的核心阵纹,但在最终完成时,其表面会被覆盖上两层特殊的‘封灵白浆’。外层用以遮掩,内层则暗藏精妙的自毁阵法!此浆神异无比,能彻底隔绝灵识探查,纵使是开天境的绝顶强者,亦无法窥视其内分毫。”
刘胜男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点狡黠的表情:“哦?那我不用灵识,直接把这层白壳子敲碎剥开,不就能看到里面的阵纹了?”
赵平忍俊不禁,摇头笑道:“刘姑娘说笑了。皇室对此早有防范。若有人胆敢强行破坏外层封浆,立时便会触发内层的自毁阵纹!届时,这珍贵的阵眼石……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荡然无存!”他语气中带着对皇室手段的绝对自信。
“原来如此!皇室手段,果然周密。”刘胜男由衷赞道,心中对蓬莱大陆皇室掌控这交通命脉的严苛与智慧有了更深的认识。辽阔疆域,纵使是入灵境圆满可飞天,入道境强者能缩地成寸,到想要跨郡越州也绝非易事。唯有这传送阵法,方能瞬息千里。想到昨日赵平递出灵晶时那肉痛抽搐的表情,这“阵启灵晶”的价值及其背后被皇室牢牢掌控的生产与流通渠道,不言而喻。
收回思绪,刘胜男领着张鸣、柳枝及四名徒弟踏上高台中央。她转身,对着台下的赵平与孙尚拱手,朗声道:“赵侯,孙郡主,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后会有期!”
赵平与孙尚亦郑重回礼:“刘姑娘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在彭九的指导下,刘胜男自戒指中取出一百六十枚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阵启灵晶”,小心翼翼地将其均匀放置在黑石高台特定的凹槽内。
灵晶落定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只见高台上那五圈沉寂的阵纹石骤然亮起!璀璨的白色光芒如同被唤醒的星河,沿着玄奥莫测的轨迹,自最外圈开始,层层向内奔涌、汇聚!磅礴的空间能量疯狂涌动,最终化作一道炽烈无比的巨大白色光柱,自中央那光滑的阵眼石上冲天而起,瞬间将刘胜男等人完全吞没!
强光刺目,刘胜男只觉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仿佛瞬间被抛入了无垠的虚空。身体失去了依托,轻飘飘无处着力。
她下意识地转头四顾,周围竟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张鸣、柳枝等人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唯有极远处,偶尔有几点模糊的星芒如流光般一闪而逝,划破这永恒的寂静。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在弹指之间。一阵急促的心跳之后,脚下蓦地传来坚实沉稳的触感!等到眼前那令人目眩的强光如潮水般退去之后,周遭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