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刘大所指院落的后墙根。刘胜男低声道:“刘大,抱我上屋顶,千万小心,别弄出动静。”
刘大点点头,稳稳抱起刘胜男,足尖一点,身形如狸猫般轻巧地跃上墙头,再一个借力,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瓦片上。
刘胜男伏低身体,将小巧的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瓦片上,意念急转:“绝对专注,开!”刹那间,四周一切杂音被过滤,屋内声响清晰入耳——四道粗重的男人鼾声此起彼伏,显然在酣睡。另有两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如同蚊蚋:
“……真他娘的晦气,千万别把霉运带给我家狗娃……”
“……扔了就对了,不吉利的东西……”
刘胜男对刘大使了个眼色。刘大抱着她,轻盈地落入院中。刘胜男扫视一周,最终走到一处垃圾堆放的角落,捡起地上一件破旧的小衣服,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潮湿气扑面而来。她心中了然:“果然是捡来的。”她示意刘大靠近窗户,轻轻捅破窗纸,眯眼向内窥视——只见六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横七竖八地躺在通铺上酣睡,再无他人。
“是群苦力。”刘胜男无声地对刘大做了个口型。两人再次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落回巷中。
众人又迅速来到张鸣所指的院落。同样由刘大抱上屋顶监听,屋内只有妇人轻柔哼唱的摇篮曲。跳入院中窥视,只见一妇人正怀抱婴儿哺乳,轻声哼唱哄睡。
最后来到李峰说的那家。刘胜男透过窗纸破洞看去,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正手持书卷在屋内踱步,墙上挂着块小黑板写着几个字,五个孩子围坐桌边认真抄写——原来此处竟是个小小私塾。
不多时,众人在巷尾阴影处集合。
刘胜男小脸紧绷,眼中寒光闪烁:“现在,基本可以锁定,问题最大的就是刘二说的那家!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高手。现在布置任务:刘二、李峰,你们俩潜伏到那家屋顶,负责警戒和接应。刘大、小弟,你们听我手势,一旦我下令,立刻破门突击!”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记住,目标——不留活口!”
四人闻言,脸上都掠过一丝震惊。刘大和张鸣更是错愕地看向刘胜男那稚嫩却冰冷的小脸。但当触及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寒芒时,两人心头一凛,重重点头:“是!”
刘二和李峰则有些迟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峰忍不住低声问:“六……刘姐,真的要……杀人吗?”
刘胜男目光如刀,扫过他们:“如果你们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不会有此一问。”她语气森冷,带着刻骨的恨意,“好了,执行命令!刘二,抱我上屋顶!”
刘二不再多言,抱起刘胜男。李峰紧随其后,三人如同暗夜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跃上目标院落的屋顶,伏在屋檐阴影处。刘大和张鸣已在屋前两侧阴影中潜伏就位,向屋顶投来询问的目光。刘胜男朝他们坚定地点点头。
随后,她伏下身子,再次开启“绝对专注”,屏息凝神,将全部感知集中于屋内。
屋内,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响起:“这死孩子不会再吵了吧?烦死人了!真想一刀宰了他清净!”
接着是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安抚和一丝猥琐:“放心吧,宝贝儿。我给他吃的糖葫芦上抹了‘瞌睡散’,保管他睡到明天日上三竿都醒不了!”
女声依旧烦躁:“那就好!帮里那群老不死的真是欺人太甚!不就折了几个没用的废物嘛,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竟然派我们两个来守这破地方!想想就来气!”
男声嘿嘿一笑,带着讨好:“忍忍,宝贝儿,就几天的事儿。过两天肯定有人来顶替。憋了好几天了,火气大,来,让哥哥亲热亲热……”
女声厌恶地啐道:“滚开!别碰我!烦着呢!”
男声碰了一鼻子灰,语气也冷了下来:“切!不识好歹!那你盯着吧,老子出去撒泡尿,顺便透透气!”说罢,脚步声向门口走来。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身形精瘦、眼神闪烁的男人走了出来,随手带上房门。
潜伏在屋前阴影中的刘大和张鸣,目光瞬间如鹰隼般锁定目标,同时望向屋顶的刘胜男。
刘胜男眼神一厉,小手猛地向下一挥!
杀机骤起!
刘大反应如电,魁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射出,腰间大刀早已出鞘,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寒芒,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劈男人脖颈!这一刀快、准、狠,毫无花哨,是战场搏命的杀招!
男人瞬间感受到致命的危机,头皮炸裂!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一偏头,同时身体极限下蹲!
“嗤啦!”
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削掉一小撮头发,冰冷的刀气激得他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惊魂未定,眼中凶光毕露,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反手就欲刺向刘大空门大开的肋下!
然而,就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从他后腰爆发!
是张鸣!他一直如同毒蛇般蛰伏在侧,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身形如鬼魅般贴近,手中短刀精准狠辣地捅进了男人的腰肾要害!为了不暴露实力,他得手即退,短刀闪电般抽出,带出一蓬血花,同时脚下连点,几个闪身便退到了数步之外,动作干净利落,只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
“呃啊——!”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手死死捂住鲜血汩汩涌出的后腰伤处,另一只手拄着剑,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长剑脱手,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
刘大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他借着劈空的力道旋身,大刀再次抡圆,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以开山裂石之威,朝着跪地男人的脖颈狠狠斩下!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
“噗嗤!”
刀锋入肉断骨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脖颈断口处狂喷而出,溅满了青石地面和旁边的墙壁。无头的尸身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
这一切,从破门到毙命,不过短短三两个呼吸!
尸首落地的沉重闷响——“砰!”
屋内,那尖利的女声带着疑惑和警惕响起:“外面怎么回事?让你动静小点!作死啊?”紧接着,是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吱呀——”房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女人探头张望的瞬间,视线正好对上地上那具无头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然而,比尖叫更快的是死亡!
一道冰冷的、快得超越她神经反应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在她脖颈处一闪而逝!
屋顶上,刘胜男不知何时已悄然立起,手中玄女拂凤鞭的鞭梢,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滑落。
女人脸上的惊恐凝固了,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框滑倒在地,脖颈处一道细长的血线迅速扩大。
刘胜男面无表情地收回长鞭,轻轻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尘埃。她声音平静无波,指挥道:“刘大,进去把孩子抱出来,小心点。刘二,把这两具尸体拖回屋里。处理干净,我们走。”
刘大、刘二压下心头的震撼,低声道:“是,六小姐!”
跳出院子,刘胜男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一种与年龄极端不符的肃杀和冷冽。
身后的李峰、张鸣、刘大、刘二四人,彼此交换着惊骇莫名的眼神,仿佛都能在对方脸上看到“难以置信”四个大字。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冷酷杀伐,那精准的指挥和狠辣的手段,竟出自一个六岁女童之手!这强烈的反差让他们心头巨震,看向前方那娇小背影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一丝寒意。
找到在远处焦急等待的年轻妇人,刘大将一个昏睡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交到她怀中。
妇人接过失而复得的骨肉,激动得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多谢恩人!多谢五位恩人救命之恩!我……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就要磕下去。
刘胜男连忙示意刘大扶住她,声音恢复了孩童的清亮,却带着叮嘱:“婶婶快起来。孩子只是被下了迷药睡着了,并无大碍。孩子太小,以后万不可再轻易带他上街了,世道不太平。”
妇人千恩万谢,紧紧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巷口。
众人这才沉默地返回郡主府。刘胜男给李峰安排了住处,便径直走向父亲岚晓楠的书房。
此刻,书房内。
岚晓楠端坐在书案后,听完刘大的详细禀报,脸上的震惊久久未能散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都是真的?男儿她……亲口下的令?还亲自出手了?”
刘大单膝跪地,语气无比肯定:“千真万确,郡主!当时六小姐虽未直接搏杀,但全程指挥若定,那份冷静、沉着、果断,还有那……那不留活口的狠绝命令……属下只在您当年领军剿匪时见过!绝无虚言!”
岚晓楠眉头紧锁,眼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喃喃低语:“男儿……我的男儿……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那稚嫩容颜下隐藏的冰山一角,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一阵心悸。
“噔噔噔……”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刘胜男清脆的童音:“爹爹?你在里面吗?”
岚晓楠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意,对刘大使了个眼色,同时手在脖颈处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封口”手势。刘大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进来吧,男儿。”岚晓楠朗声道。
刘胜男推门进来,小跑着扑进岚晓楠怀里,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撒娇的意味:“爹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哦?男儿有什么事?”岚晓楠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仿佛刚才听到的惊心动魄只是幻觉。
“我想去青衣宗玩!”刘胜男声音雀跃,“拜入他们门下,看他们打架!”
岚晓楠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男儿怎么知道青衣宗的?”
“我今天带回来的李峰哥哥就是青衣宗的少主呀!”刘胜男一脸天真,“他说他们那里可好玩了,我就想去看看打架嘛!”
岚晓楠心中了然,脸上笑容更深,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去吧。要不要爹爹派人护送你们?”
刘胜男立刻在他脸上响亮地“吧唧”亲了一口,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谢谢爹爹!不用啦!”说完,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出了书房。
岚晓楠望着女儿消失在门外的娇小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忧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福祸难料啊……”
跑在回廊上的刘胜男,小脸上天真的笑容也淡去了几分,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这个便宜老爹……看起来很上道嘛,让他知道了这么多,却从不多问,也不干涉……嗯,不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