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雒阳,皇宫之内,持续了数天的朝议终于在一个充满压抑与妥协的午后落下了帷幕。
这场朝议的焦点,便是如何处置颍川前线的捷报与战功。
以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以及杨氏为首的世家门阀,本想借机打压一下宦官集团的势力,对刘弥这个与宦官关系密切的宗室功劳轻描淡写,将主要封赏归于朱儁、皇甫嵩这些传统意义上的“朝廷命官”。
然而,他们低估了两个因素:
一是汉室皇族最后那点不容挑衅的威严,
二是皇帝刘宏对金钱最纯粹的热爱。
龙椅之上,汉灵帝刘宏面带倦容,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听着下方文武官员的争论,心中冷笑。
这些世家平日里将他这个皇帝当作橡皮图章,真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搬出“祖宗之法”、“朝廷体统”来压人。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那沉闷的响声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够了!”
刘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梁王世子刘弥,乃朕之皇弟,汉室宗亲。
为国分忧,讨平逆贼,此乃大功!
尔等在此争功诿过,置朕于何地?
置汉室颜面于何地?”
此言一出,以袁隗为首的世家派顿时噤声。
他们可以不在乎皇帝,但不能不在乎“汉室”这面大旗。
关键时刻,该认怂还得认,否则落下个不忠的名声,在士林中可是万劫不复。
见众人服软,刘宏心中暗自得意,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张让。
张让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尖着嗓子说道:“陛下圣明!梁王世子忠勇可嘉,其麾下将士亦是悍不畏死。
依老奴之见,朱儁将军可封讨寇将军,皇甫嵩将军可封讨逆将军。
至于梁王世子刘弥,功勋卓着,当予以重赏,以激励天下宗亲为国效力!”
“哦?那依“让父”之见,当如何重赏?”刘宏故作问道。
“陛下,世子刘弥独当一面,力挽狂澜,可晋封为‘平南将军’!”张让一字一顿地说道。
“平南将军?”
“对,平南将军也算重号将军了,刘弥殿下,年纪尚小,日后再立新功,也有封赏,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刘宏一想也对,还年轻,看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大多数垂垂老矣,刘弥年轻,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有哪些是可以和刘弥对抗。
到时候玩不死你们世家。
刘宏阴阴一笑。
这个封号一出,朝堂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可不是杂号将军,而是地位显赫的重号将军,以刘弥的年纪和宗室旁支的身份,获此封号,简直是破格中的破格!
太傅袁隗终于忍不住出列,躬身道:“陛下,平南将军之位,关乎国体,刘弥虽有功,但资历尚浅,骤登高位,恐……恐非佳例啊!”
“非佳例?”
刘宏冷笑一声,身体前倾,盯着袁隗,“朕看就是佳例!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为我大汉流血出汗的,朕不会亏待!
倒是你,袁隗,你的侄子袁绍在洛阳名声不小,可曾为朕斩过一个黄巾贼首?
可曾为朕守过一寸疆土?”
“忘了,还有一个袁术和袁胤,袁胤还在梁王国任职吧?
要不爱卿回去通知一下,让袁胤也上前线和刘弥一起去平定黄巾军,若能立下些许功劳,朕不吝啬封赏,如何啊,袁大人?”
袁隗被问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躬身退下,心中却暗骂:
“竖子!
不过是靠着宦官上位的宗室赘物,竟敢如此羞辱老夫!”
大将军何进见状,也出列道:“陛下,袁太傅所言亦有道理。
刘弥之功,在于奇袭,而非堂堂正正之阵战。
平南将军之位,不如暂授皇甫嵩或朱儁老将,以安军心。
刘弥可封关内侯,赏金千斤,亦是莫大荣宠。”
何进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一石二鸟。
既打压了刘弥,又不得罪世家,还把人情送给了两位老将。
然而,他没算到皇帝的“小算盘”。
刘宏听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何大将军此言差矣!
皇甫嵩、朱儁固然是国之栋梁,但他们立功,朕赏,是理所应当。
可弥弟不同,他是朕的家人!
他送来的那些‘孝敬’,朕和张让常侍可没少收,这份心意,朕记着!
况且,朕历来信我刘家子弟!
这平南将军之位,他当之无愧!
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人,跟着朕,跟着刘家,比跟着你们这些世家门阀,有前途!”
这番话,一半是威压,一半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
刘宏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这种“坦诚”反而让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无法反驳。
他接着说道:“对了,这次弥弟的谢恩礼,朕就免了。
他军中用度大,省下来赏给有功的将士吧!
北部的主力卢植还没建功,黄巾军主力还和朝廷官军对峙着,朕也要刺激一下他,让他加快速度处理张角、张梁、张宝那三个贼首!”
封赏旨意最后明确:让刘弥、朱儁、皇甫嵩加快速度消灭颍川残敌,然后南下平定南阳郡和汝南郡,最后北上同卢植一起,合围剿灭黄巾军“三张”。
宣旨的人选,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面孔——左丰。
这位常侍收拾好行囊,带着那份分量极重的圣旨,再次踏上了前往颍川大营的道路。
临行前,张让特意将他叫到一旁,阴柔地叮嘱道:“左丰,这次去,不光是宣旨。多看看,多听听,告诉那位新封的平南将军,世家和何大将军不断阻拦封赏。
还有,告诉朱儁和皇甫嵩,他们能安稳地当上讨逆、讨寇将军,背后是谁在出力,心里得有数。”
“奴婢明白。”左丰躬身应道,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此时的颍川,长社府衙。
战后的紧张与忙碌尚未完全褪去,刘弥正带着荀彧、陈群、辛毗,以及刚刚解围的朱儁、皇甫嵩,在巨大的沙盘前商议着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主公,”
荀彧指着沙盘,条理清晰地说道,“何仪虽被俘,但许县已定,颍川黄巾主力已不成气候。我等休整数日,即刻南下,先取南阳,断黄巾南逃之路,再图汝南。”
皇甫嵩抚着胡须,点头赞同:“文若所言极是。
南阳太守褚贡新败,城中人心惶惶,正是我等进取之机。
只是……我军连番大战,士卒疲惫,还需休整啊。”
“唉,皇甫兄,你就是太稳重了!”
朱儁性格更为急切,一拍手道,“战机稍纵即逝!我等速战速决,方能早日北上,与卢植将军会师,共剿张角!
若是等士卒休整好了,黄巾贼在南阳站稳了脚跟,那才是大麻烦!”
“朱将军,兵法云‘知己知彼’,我军疲惫是‘知己’,敌军虚实未明是‘不知’,贸然南下,乃兵家大忌啊!”皇甫嵩反驳道。
“那依你之见,就在此地坐等黄巾恢复元气不成?”
“我不是此意,只是……”
眼看两位老将军就要争执起来,刘弥笑着摆了摆手:“两位将军息怒,都是为了国事,何须动气。
文若,你的意思是,南阳必取,但需讲究时机。
皇甫将军是担心士卒疲惫,朱将军是担心战机延误。这并不矛盾。”
他转向众人,目光变得锐利:“所以,我的想法是,休整,但不是坐等。
我们用三天时间安抚城中,清点缴获,补充粮草。
同时,派出最精锐的探马,将南阳郡的地图、城池、兵力分布,给我一寸一寸地摸清楚!
三天后,我们以雷霆之势,直扑南阳!”
这番话有理有据,既安抚了皇甫嵩,也满足了朱儁的速战之心,众人都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一名探马飞奔入内,单膝跪地,高声回报:
“启禀各位将军!朝廷使者已至城外十里,打着‘天使’旗号,说是前来宣读圣旨!”
大堂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朱儁、刘弥、皇甫嵩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了然。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朱儁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封赏,来得倒是比预想的快。”
皇甫嵩则抚着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弥一眼,笑道:“世子殿下,这可是大功啊。看来,陛下对世子你的功劳,是记在心上了。”
刘弥心中则是一动。
左丰?
又是他吗?
他看向荀彧,荀彧也正好看向他,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这场战争,才刚刚进入新的阶段。他笑着对众人说:“走,随我一同出城,迎接圣旨。看看陛下,又给了我们什么新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