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襄邑县令和县尉的面色已如死灰。
城下,黄巾军的叫骂声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入他们的耳膜,也刺入他们早已脆弱的神经。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县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扶着冰冷的垛口,手上的老茧都无法抑制那从心底传来的寒意,“我们城中守军不足两千,箭矢也快用尽了……援军……援军何时能到啊?”
县令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个文官,只在卷宗上见过“尸横遍野”四个字,如今这四个字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上演。
他死死地抓住城墙的砖石,指甲缝里都嵌满了尘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闷雷声,从远方传来。
“那……那是什么?”县尉眼尖,他指着远方,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县令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排整齐的烟尘如同一柄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刃,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那闷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作了万马奔腾的轰鸣!
大地在脚下剧烈地颤动,城墙上瓦片簌簌作响。
一面绣着一个巨大“黄”字的帅旗,在烟尘中猎猎作响,如同撕裂天空的闪电!
“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啊!”
县尉喜极而泣,他一把抓住县令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大人,我们有救了!是黄忠将军!”
绝望的守军们也看到了那面帅旗,看到了那如黑色洪流般涌来的骑兵。
一股求生的欲望从他们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他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希望之火。
“守住!都给老子守住!”
县尉一扫之前的颓唐,他拔出腰刀,对着城下疯狂叫骂的黄巾军怒吼,“援军已到!狗贼们死期到了!弓箭手,给我放箭!狠狠地射!”
城上的箭雨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士气大振的守军仿佛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支支箭矢带着复仇的怒火,精准地射向城下。
而城下,本就乱哄哄的黄巾军,在看到那支官军骑兵的瞬间,整个阵型便开始松动。
他们大多是未经训练的农民,对官军有着根深蒂固的畏惧。
此刻,面对那支如同黑色天灾般冲来的精锐骑兵,他们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握着武器的手心全是冷汗。
何曼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看着自己身边唯一一支能骑坐马匹的“精锐”——那不过是由一些地痞流氓和稍有胆色的青壮组成的千余骑马的步卒。
他知道,如果此时不顶上去,他的三万大军,将在这片开阔地上,被对方活活冲垮。
“怕什么!他们人不多!”
何曼咬了咬牙,抽出腰间的环首刀,狠狠一挥,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骑兵出击!给我冲上去!拦住他们!”
一声令下,那支所谓的“骑兵”稀稀拉拉地出阵了。
他们没有统一的队形,没有整齐的装备,更没有冲锋的号角。
他们只是在一阵杂乱的呼喊声中,一拥而上,像一群被惊扰的野狗,毫无章法可言。
战马奔跑的节奏杂乱无章,甚至有几匹马因为受惊而原地打转,显得滑稽又可悲。
黄忠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算什么骑兵?
不过是些会骑马的步兵罢了,一群乌合之众。
“传令!”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透过特制的牛皮号角,清晰地传到每一位骑兵的耳中,“全军放缓速度,与贼寇步卒保持距离,脱离接触!弓箭手准备!”
此时,前三批攻城的黄巾军,被前后夹击,已经被黄忠的骑兵和城上的守军屠戮殆尽,尸横遍野,鲜血将城外的土地染成了暗红色。
黄忠带领着五千骑兵,在广阔的襄邑城前,划出了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
他们没有与黄巾军的大部队纠缠,而是利用机动性,快速绕到了何曼那支“骑兵”的侧翼。
战马在高速奔跑中完成了漂亮的转向,速度和冲击力提到了顶点。
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黄巾军的心上。
“放箭!”
随着黄忠一声令下,五百名骑兵同时张弓,箭矢如同一片突如其来的乌云,瞬间笼罩了何曼的骑兵队伍。
“嗖!嗖!嗖!”
那不是零星的射击,而是一场金属的风暴!
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密集地扎入人丛中。
黄巾军那支刚组建的队伍,在精准的骑射攻击下,瞬间人仰马翻。
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箭矢入肉的噗嗤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他们毫无章法,被动挨打,连敌人的脸都看不清,便纷纷落马,毫无还手之力。
几轮骑射过后,何曼的“骑兵”已经倒下了一片,阵型彻底散乱,剩下的也都在惊慌失措地试图调转马头。
“变阵!锥形阵!冲锋!”黄忠再次下令。
五千官军骑兵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工匠,瞬间变换了阵型。
整个队伍从一个巨大的弧线,收缩成一个锋利无比的锥子,直直地扎进了黄巾军那已经混乱不堪的队伍之中。
“杀!”
冲在最前面的黄忠,手中长枪如龙,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花。
他身后的骑兵,如同滚烫的刀子切入黄油,在黄巾军中肆意砍杀。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精良的制式环首刀,轻易地就能砍断黄巾军手中的简陋兵器,甚至连同他们的肢体一起斩断。铁蹄踏过,骨肉成泥。
历来农民本就畏惧官军,更何况此时是叛军身份。
在死亡的恐惧和官军的威压下,他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在黄忠军队发起第二次冲击时,何曼的骑兵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调转马头,四散而逃。
他们的溃败,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染给了后方的步卒。整个黄巾大军,瞬间土崩瓦解,无数人扔掉武器,哭喊着向后方逃命。
何曼目眦欲裂,他疯狂地嘶吼着,试图稳住军心,但一切都是徒劳。他被溃败的人流推搡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军队变成一盘散沙。
黄忠并没有带领骑兵追击,更没有进城。
他知道,穷寇莫追,自己的任务是为整个战役打开局面,这支骑兵留在城外,对何曼残部的威慑作用,远比进城休整要大得多。
“收拢部队!清点战果!其余人打扫战场,收缴兵器粮草!”
黄忠冷静地下达命令,“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与襄邑城成犄角之势,等候步军和后勤辎重!”
夕阳下,黄忠的骑兵在城外扎下营寨,挖掘壕沟,竖起鹿角,旌旗招展,军容严整,与城头上的守军遥相呼应,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襄邑之围,已解。
而黄忠的帅旗,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插在了襄邑城外,宣告着梁王国的怒火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