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过濮阳,入东郡地界,正欲沿官道继续向北,直捣黄巾军核心,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却带来了十万火急的军情。
“报!启禀主公!东阿县城被数万黄巾贼寇围困,守将派人突围求援,言称城中粮草将尽,兵力枯竭,最多只能再坚守数日,危在旦夕!”
“东阿?”
刘弥勒住马缰,眉头紧锁。
大军在帐中稍作休整,他摊开地图,手指在东阿那个小小的圆点上反复摩挲。
脑中飞速运转,东阿……东阿有什么?
除了那闻名天下的阿胶,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在意?
他挠了挠头,历史知识的海洋浩如烟海,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
刘弥没有等他说完,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的濮阳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的内心此刻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兴奋。
他知道,躲是躲不掉的。
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
这一战,他必须赢,也一定能赢!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向这个时代宣告自己的到来,也要向那些追随他的人证明,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对胜利的渴望,也是对未来的野心。
前路是尸山血海,但他已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只有踏过这片血海,他才能到达理想的彼岸。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迷雾,猛地一拍大腿:
“程昱!程仲德!”
帐中众将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刘弥的脸上却绽放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喜悦。
程昱!
那个在曹操早期生涯中力挽狂澜,在吕布之乱中坚守三城,为曹操保住最后根基的“毒士”!
此人刚毅果决,深谋远虑,虽行事狠辣,却忠心不二,是顶级的战略人才。
这样的瑰宝,岂能让他与一座孤城一同埋葬?
“传令!召集所有文武,即刻商议军情!”
刘弥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兴奋。
很快,荀彧、钟繇、陈群、辛毗、乐进、陈到、何仪、刘辟以及抱着双臂、仿佛只是来凑数的典韦,齐聚中军大帐。
刘弥将东阿的求援信往案上一拍,开门见山:
“诸位,东阿被围,守将程昱,是个人才。我决定,分兵去救!”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北上讨伐黄巾主力是既定方针,如今却要分兵去救一座小城,这无疑打乱了全军的部署。
荀彧与钟繇对视一眼,随即与陈群、辛毗凑到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他们都是智谋之士,立刻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弊。
片刻后,荀彧出列,拱手道:“主公,北上击破黄巾主力,乃是平定天下之根本。东阿虽急,却为枝节。
为今之计,我等当派遣一员上将,辅佐一位谋士,率领一支偏师,星夜驰援。
只要能拖住贼寇,为我主公北上争取时间即可。
待我等大破黄巾军三张主力,黄巾贼寇闻风丧胆,东阿之围自解。
届时,偏师再与我军主力汇合,方为万全之策。”
陈群也上前附和:“文若所言极是。分兵过多,则我军主力削弱,若与黄巾主力相遇,恐生变数。请主公三思。”
乐进、陈进等武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一个稳妥、理智、符合兵法常规的方案。
然而,刘弥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荀彧身上,缓缓道:
“诸位所言,皆是正理。
但你们忘了,程昱是个人才,是能定国安邦的柱石之臣。
这样的人才,岂能让偏师去迎接?
我要他看到的是我刘弥的决心,是我刘弥亲自去请他的诚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而且,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救一个程昱吗?
不!
我是在向天下所有还在观望的豪杰们传递一个信号——凡有才之士,无论身处何等绝境,我刘弥必不弃之!
这份声望,比多杀一万黄巾贼更为重要!”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一种超越常规的格局。
帐内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他们这才明白,主公的目光,早已超越了一场战役的胜负,而是在布局整个天下人心。
“可是主公……”荀彧还想再劝。
“不必再议。”
刘弥摆了摆手,力排众议,“我意已决。文若与黄忠将军,率领主力一万五千人,按原计划北上,直扑广宗。
沿途招降纳叛,壮大声势,不必等我。
我相信诸位,能将大军顺利带到广宗,也相信,我自己能解决东阿这点小小的麻烦。”
他看向钟繇:“元常,你随我同去。”
又转向典韦、陈到、何仪:“典韦、陈到、何仪,点齐五千精锐骑兵,我们即刻东进!”
他心中暗道:“程昱,我可是惦记你许久了,这等截胡的好事,岂能让别人代劳?”
看着刘弥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众人知道再劝无益,只能齐声应诺:“诺!”
然而,当晚,刘弥的帅帐内却起了另一场“风波”。
邹氏这个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消息,得知刘弥要亲率一支偏师去闯黄巾腹地,顿时急得眼圈都红了。
她一改往日的温顺,闹起了情绪,抱着刘弥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不行!太危险了!你……你是主帅,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担忧。
邹氏的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也不懂什么招揽人才。
她只知道,那个在清晨会用粗糙的手指为她攒“私房钱”的男人,那个抱着她会让她感到心安的男人,要去一个叫“黄巾腹地”的地方。
她从那些伤兵的口中,从军士们的窃窃私语中,拼凑出那个地方的模样——那里是人间炼狱,是九死一生的修罗场。
她害怕。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她才刚刚找到一点依靠,刚刚习惯了他的怀抱和气息,难道就要立刻失去吗?
她宁愿他像以前一样,偶尔捉弄她,偶尔霸道些,也不要他去冒这种风险。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什么程昱,什么天下,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人的平安。
刘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哄又是劝,又是许诺又是保证,足足哄了一晚上,从天黑哄到天明,才总算让这位小佳人含着泪点了头,为他整理好行装。
第二天清晨,当刘弥穿上冰冷的铠甲,准备上马时,邹氏站在一旁,默默地为他系好最后一根带子。
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看着他英挺的侧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只化成了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
“……早点回来。”
刘弥心中一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放心,等我回来,给你带最好看的东阿阿胶。”
他翻身上马,率领五千骑兵,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脱离主力大军,浩浩荡荡地挥师东进。
邹氏站在原地,看着那支铁骑卷起的烟尘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天际。
她感觉自己的心也仿佛被那烟尘带走了一半,空落落的。
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帅帐,那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抱着他的枕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祷。
她开始为自己那点小性子感到后悔,她应该更温柔一点,应该让他走的时候没有丝毫牵挂。
从这一刻起,等待,成了她生命中唯一能做的事。
而此时的东阿城外,已是人间地狱。
数万黄巾军如同黑色的蚁群,密密麻麻地包围着这座小小的城池。
他们没有精良的攻城器械,便用人命去填。
一批批黄巾贼扛着简陋的云梯,在头目的呵斥下,呐喊着冲向城墙。
城上箭如雨下,滚石礌木不断,冲在最前面的人成片成片地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又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黄巾军也不想想,守城的究竟是谁——程昱!
这位毒师,早已将全城百姓丁壮编入守军,自己则身先士卒,日夜不休地在城头督战。
他面容冷峻,眼神如鹰,每一次下令都精准而致命。
在他铁血手腕的指挥下,小小的东阿城变成了一座绞肉机,任凭黄巾军如何疯狂,也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三天后,当刘弥的五千骑兵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东阿战场附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烈的景象。
五千骑兵的动作实在太大,铁蹄踏在地上,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仿佛天边涌来了一片黄色的沙暴。
东阿城墙上,程昱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双眼布满血丝。
当他看到远处那漫天飞扬的尘埃时,心中猛地一沉。
他第一反应就是——黄巾军的援兵到了!
他看着城外那万余名还在疯狂攻城的黄巾军,又看了看远方那支正在逼近的庞大骑兵部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完了。
他心凉了半截。
黄巾贼本就人多势众,如今又来了援兵,而且还是骑兵!
这让他连城破后组织突围逃生的机会都变得渺茫。
他心中闪过一丝绝望:“难道我程昱,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东阿百姓,也要随我一同赴死吗?”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支骑兵部队并没有趁机加入战团,而是在距离战场数里之外的一处小土坡后停了下来,似乎在原地休整。
马匹的嘶鸣声和金属的碰撞声隐约传来,却不见任何异动。
程昱心中起了疑惑。
这是什么战术?
围城打援?
可城外根本没有援军。
他想了想,又觉得合理。
骑兵是用来野战的,攻城纯属浪费,就连黄巾军那些没脑子的指挥官,应该也不会让宝贵的骑兵去爬城墙。
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烟尘,脑中飞速分析着各种可能。
半个时辰过后,那支骑兵终于再次动了起来。
在陈到的指挥下,五千骑兵迅速展开,列成一个标准的冲锋阵型——一个由数百名重甲骑兵组成的锐利楔形阵位于最前端,后面是数千名轻骑兵,两翼则各有数百骑稍稍分开,呈张开的雁翼之形。
刀枪如林,寒光闪闪,直指黄巾军的后方大营。
城墙上,程昱看得更加真切了。
他看到那支骑兵的军旗在风中飘扬,上面赫然绣着两个大字——“刘”,旁边还有一面小旗,上书“平南将军”。
“刘?平南将军?”
程昱更加困惑了。
天下姓刘的将军不少,可何时冒出个“平南将军”?
而且,这支部队的军制、装备,看起来也不像是黄巾军。
黄巾军哪来这么整齐划一的铁甲和制式兵器?
他更加坚信,这一定是黄巾军收编的某支官军叛军,或者是哪路诸侯与黄巾勾结的部队。
他心中冷笑一声:“哼,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鼠辈,待我城破,若能侥幸不死,必亲手诛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战场上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冲锋!”
随着陈到一声令下,五千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雷鸣般的呼啸,狠狠地撞进了黄巾军的后营!
那些正在休息、准备轮换的黄巾贼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瞬间冲垮。
最前方的重甲骑兵如同烧红的铁犁,轻易地撕开了黄巾军用帐篷和栅栏草草搭建的防线。
他们手中的长矛轻易地洞穿了一具具单薄的身躯,马蹄踏过,将试图抵抗的乱军踩成肉泥。
黄巾军的后营瞬间变成了一片血腥的屠宰场,帐篷被撞得粉碎,篝火被打翻,引燃了枯草,浓烟滚滚。
刘弥一马当先,亲兵护卫左右,直扑黄巾军的中军大帐!
典韦手持双铁戟,如一尊杀神,任何靠近的黄巾贼都被他砸得筋骨断裂,脑浆迸裂。
何仪则率领着他的亲兵,如同一把尖刀,专门斩杀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黄巾小头目。
攻城的黄巾军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天喊杀声和惨叫声,阵脚大乱。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大营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无数骑兵正在其中来回冲杀,如同虎入羊群。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撤!快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攻城的黄巾军瞬间崩溃,扔下云梯,不顾城头上射来的箭雨,争相向后逃窜。
程昱在城墙上,看得目瞪口呆。
他看到那支骑兵冲入黄巾后营,但军旗上那个“刘”字却依旧清晰。
他脑中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官军?
不可能!
如今整个兖州、冀州,到处都是黄巾贼,哪来的主力官军会来救我这小小的东阿?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连日劳累,出现了幻觉。
当他看到那面“刘”字大旗下的年轻将领,身先士卒,勇不可当时,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心中闪过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难道……是天不绝我大汉?
派来了一位奇将?”
“开城门!全军出击!随我杀贼!”
程昱激动得浑身颤抖,抽出腰间长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压抑了数日的愤懑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冲天的战意!
他决定赌一把!就算是陷阱,他也要冲出去,死个痛快!
“吱呀——”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程昱亲自率领着数百名精壮的守军,呐喊着从城中杀出,如同猛虎下山,扑向那些已经溃不成军的黄巾乱军。
腹背受敌之下,这支围攻东阿的黄巾军彻底陷入了绝境。
前有城内杀出的死士,后有骑兵追击的铁蹄,他们挤作一团,互相践踏,哭喊声、求饶声、兵器入肉声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末日的悲歌。
程昱在混战中,亲眼看到一名黄巾小头目试图组织反抗,却被那“刘”字旗下的年轻将领一枪刺于马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此人……便是这支军队的主帅?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气魄和决断,亲自率军来救这区区一座东阿小城,这份胆识和魄力,古今罕有!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万余黄巾军,除了少数逃散的,大部分或被斩杀,或跪地投降。
东阿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刘弥收枪入鞘,策马来到程昱面前,翻身下马,笑着拱手道:
“东阿程仲德先生?
在下平南将军刘弥,来迟一步,让先生受惊了。”
程昱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将军,又看了看他身后那支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精锐骑兵,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连忙丢下长剑,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昱……昱未能远迎,死罪,死罪!
东阿全城军民,皆感将军大恩!”
他心中却波涛汹涌:“此人,便是刘弥?
我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平南将军?
朝廷何时封的?
看他军容,绝非乌合之众。
如此人物,横空出世,却为何要来救我这小小的东阿?
他图什么?
是图我程昱这点微末名声,还是……他有更大的图谋?”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刘弥,眼神中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喜与期待。
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而开门的,正是眼前这位英姿勃发的年轻人。
他程昱的才华,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施展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