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的瞬间,卫宫士郎眉头微微一跳。
好冷。
这不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低温,更是灵魂深处的枯竭。眼前的这个女性从者,魔力回路几乎已经完全干涸,维持现界的概念正在崩塌。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最多再过十分钟,她就会化作光点消散。
“你的御主呢?”士郎问,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手中的触感告诉他,契约的线已经断了。断口粗糙而狰狞,显然不是和平解除,而是伴随着死亡或背叛的强制剥离。
“……死了。”
caster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被我杀了。”
她在等待。
等待这个少年露出惊恐、厌恶,或者是正义使者般的愤怒表情。作为背叛之魔女,她早已习惯了世人的这种反应。那是她命运的注脚,是刻在灵基上的诅咒。
然而,士郎只是点了点头。
从者在这个世界上又没办法长期存在,他相信,对方杀掉御主,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吗。那一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吧。”
caster的瞳孔猛地收缩。
“……哈?”
她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这个人类在说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为一个弑主的从者开脱?
“既然契约断了,那你现在需要魔力。”
士郎没有理会她的震惊,自顾自地做出了判断。他并不是那种会对陌生人掏心掏肺的烂好人,但经历过那个恶鬼横行的世界后,他对“生命”的消逝变得格外敏感。
更何况,眼前的女人虽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他并没有从她身上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恶”的味道。她只是在挣扎求生。
“抓紧了。”
士郎简短地说道。
下一秒,caster感觉到了。
一股庞大到令她战栗的魔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体内。
不,不是洪水。洪水是暴虐的,但这股魔力却异常的温顺、纯净,且带着极高的质量。
那是经过了千锤百炼,被某种极致的呼吸法提纯过的魔力。
数量之多,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少年的体内,是不是藏着一条小型的龙?
“唔……!”
干涸的灵基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甘霖。枯萎的魔术回路重新亮起,破碎的概念被修复。那种濒临死亡的虚无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充实感。
那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让caster下意识的反手紧紧握住了士郎的手。
甚至不等caster脑子反应过来。
契约,便在无声中缔结。
“好了,这样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士郎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水。他的脸色稍微白了一瞬,但立刻就恢复了红润。那种消耗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九牛一毛。
caster依然瘫坐在地上,仰视着这个少年。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依然平静,仿佛刚才只是给流浪猫喂了一根火腿肠,而不是给一个神代魔女输送了足以发动一场小型战争的魔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
caster终于问出了口。她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带上了一丝身为魔术师的探究与威严。
身为神代的魔女,她看人的眼光极其毒辣。
这个少年的身体构造异常到了极点。
他的体内埋藏着某种类似“剑”的概念,而他的呼吸方式……每一次呼吸都在与大气中的大源(mana)进行微弱的共鸣。这不是现代魔术师能做到的事情。
“卫宫士郎。”
士郎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想把她拉起来,“一个路过的……魔术师吧。大概。”
“普通的……魔术师?”
caster借着他的力道,她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浮,但已经能够自由行动了。
“那种程度的魔力,还有那种奇怪的呼吸……你管这叫普通的魔术师?”
“只是锻炼得比较勤奋而已。”
士郎随口敷衍道,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雨太大了,先回我家吧。你需要休息,我也得换身衣服。”
说完,他转身就走,似乎完全不担心背后的魔女会突然发难。
caster看着他的背影,兜帽下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毫无防备。
简直是破绽百出。
只要她现在抬起手,用哪怕最低级的“高速神言”咏唱一个魔弹,就能轻易贯穿他的心脏。
但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温暖的触感。
那种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为了“救助”而给予的温暖。
“……真是个笨蛋。”
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恶意。
紫色的长袍在雨中划过一道弧线,她迈开脚步,跟上了那个红发的背影。
一路上,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流。
士郎在前面跑着,速度不快不慢,刚好维持在caster能轻松跟上的程度。
caster则在暗中观察着他。
越是观察,她就越是心惊。
这个少年在雨中奔跑的姿态,简直就像是一头优雅的猎豹。他对身体的控制力达到了变态的地步,每一块肌肉的收缩、每一次脚掌的落地,都完美地规避了不必要的消耗。
还有对魔力的惊人控制,他并不是使用精神在控制。
魔力在呼吸之间一进一出,就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魔力的屏障,循环防护之余,消耗还低。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士郎停在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日式宅邸前。
“虽然有点旧,但还算宽敞。”
caster抬起头,打量着这座名为“卫宫”的宅邸。
然后,她的表情凝固了。
“……结界呢?”
她转头看向士郎,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防御术式呢?驱人结界呢?魔力感应网呢?”
在她的感知中,这座宅邸就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站在战场中央的婴儿。别说是从者了,就算是一个三流的魔术师,也能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溜进去。
士郎正在掏钥匙开门,闻言愣了一下。
“啊,那个啊……因为太麻烦了,所以没弄。”
“毕竟,我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魔术师而已。”
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而且,这一带治安还挺好的。”
“哈啊——?!”
caster发出了今晚最大的惊呼声,那张原本高冷的美艳脸庞此刻因为极度的荒谬而扭曲。
“治安好?你可是御主,这里也是圣杯战争的战场!你脑袋里装的是水泥吗?!”
“没关系啦。”
士郎推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琥珀色光芒微微沉淀,露出了一抹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
“只要我在这里,就不需要那些东西。”
那不是狂妄。
那是陈述事实。
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绝对的自信。
caster被这股气势震慑了一瞬。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属于巫女的自尊心(以及某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这算什么?
瞧不起魔术吗?还是在向我炫耀你的武力?
既然成为了我的御主,这种毫无防备的巢穴简直就是在打我“caster”职阶的脸!
“不行!”
caster一步跨进大门,紫色的长袍无风自动,魔力开始在指尖激荡。
“既然我住进来了,就绝不允许这种‘裸奔’的情况存在!”
她转过身,指着一脸懵逼的士郎,气势汹汹地宣告:
“从现在开始,这里的防御由我接手!我会把它打造成连赫拉克勒斯都攻不进来的神殿!”
士郎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干劲十足的魔女,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拜托你了?不过别太累着,还要留着肚子吃晚饭呢。”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