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悲鸣屿行冥一战后,士郎迎来了一段漫长而寂静的时光。
柱们的“魔术补习”已全部结束。他们带着那份源自异世界的全新力量,返回各自的防区,在与鬼的厮杀中,默默地将其融入骨血,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号角。
来自产屋敷的下一步指令还未下达,但清闲与士郎无缘。
他骨子里的热心肠,总会为自己找到事情。
那场惨败之后,他主动参与了对岩柱那柄链球与阔斧的修复工作。当他用投影魔术解析其构造,再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将其完美复原时,悲鸣屿行冥那张总是流淌着清泪的脸上,也露出了纯粹的惊叹。
这过去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偶尔指点柱们在魔力运用上的疑难,士郎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在村长铁地河原铁珍为他特设的专属锻造室里。
炉火终年不熄。
他的锻造技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成长着。
他锻造出的日轮刀,品质臻至顶峰。刀锋锐可断水,刀身坚韧不折,更重要的是,它对魔力这种能量的传导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能够流动魔力的日轮刀,目前仍是最高机密,只有寥寥几位柱才有资格获取。
但即便只是他锻造的普通版本,其品质也高得令人发指。
无数前来领取新刀的鬼杀队员,在握住刀柄的瞬间,都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感,一种手臂得以延伸的错觉。
“卫宫大人锻造的刀,简直就是神兵!”
“没错!我感觉我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连剑技的威力都变大了!”
后半句纯属心理作用,寻常队员的刀并不附带魔力。
可“卫宫之刃”的名号,还是在鬼杀队内部不胫而走。
关于那传说中能让剑技威力倍增的“魔力加成版”日轮刀的流言,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就连九柱,也都在私下里,各自向他预定了一把专属佩刀。
而岩柱也毫不意外,同样是向他发出了请求,就如同过去的每一位柱一样,希望士郎能为自己锻造一副全新的武器。
士郎本人,对外界的赞誉与名声却几乎一无所知。深藏于锻刀村的他,与世隔绝,宛如苦修的僧侣。
他只是沉浸在锻造之中。
他迷上了那炽热燃烧的炉火,迷上了那清脆悦耳的锤打声。
他迷上了将一块平平无奇的猩红矿石,在自己手中,经历千锤百炼,最终化作一柄斩断万物的利刃。
那个过程,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
锻造。
这与他的投影魔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从无到有,创造“剑”的过程。
一个,消耗的是魔力。
另一个,消耗的则是汗水与意志。
在这一年里,他不断尝试,不断改进,将自己对“剑”的全部理解与感悟,一次又一次地,用铁锤灌注入滚烫的钢铁之中。
他想要锻造出一把真正意义上,完美契合自己的“理想之剑”。
这天,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一柄通体赤红、形态扭曲的刀胚被他弃置于水槽中,发出刺耳的嘶鸣。
士郎赤着上身,虬结的肌肉群在炉火的映照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泽。汗水顺着清晰的六块腹肌线条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瞬间蒸发。
他坐在锻造室门口的台阶上,任由微凉的山风吹拂着自己滚烫的身体。
一个戴着火男面具的小个子少年,迈着细碎的步子,怯生生地挪了过来,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那、那个……请问,是卫宫大人吗?”
士郎抬起头,看向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部,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
“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小铁!”
少年对着士郎,猛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锐。
“我、我听村子里的人说,您不仅剑术高超,锻造技术一流,还懂得一些……很神奇的机关术!”
“机关术?”
士郎愣了一下。
他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机关术”,恐怕指的就是自己的“魔术”了。
“算是懂一点吧。怎么了?”
“太好了!”
小铁的语气瞬间被点燃,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卫宫大人!我想请您帮个忙!请您帮我……修理一个东西!”
在小铁的带领下,士郎穿过村子,来到锻刀村深处一间偏僻而古旧的仓库前。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与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带着被时光遗忘的腐朽感。
仓库的最中央,静静矗立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物体。
那是一个用木头与金属混合制成的机关人偶,高度超过了两米,散发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它有一头如火焰般燃烧的红色长发,脸上画着繁复的纹路,耳朵上,戴着一对画着太阳图案的耳坠。
士郎的目光,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耳朵上,那对一模一样的耳坠。
这个人偶的形象……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个形象,这对耳坠……
“这就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战斗人偶,‘缘一零式’!”
小铁的脸上写满了骄傲,他伸手拍了拍人偶冰冷的腿部,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可是三百多年前,我们祖先制造出来的,最强的人偶!”
果不其然!
它模仿的,是三百年前,那个如同太阳般耀眼,存在于所有剑士传说中的,起始的剑士——
继国缘一!
士郎走上前,仔细观察着这台沉默的造物。
它拥有六只手臂,但其中一只从上臂的位置齐根断裂,断臂被小心地安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积满了灰尘。
剩下的五只手臂,每一只都紧握着一把制式的日轮刀。
“它坏掉了。”
小铁的语气瞬间低落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很多年了,一直没有人能修好它。我们家传承下来的很多机关术,图纸我都看不懂,很多技术也因为没有人学会,都失传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
“嗯!”
小铁重重地点头,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期盼与恳求。
“我听说了,卫宫大人您能修好很多奇奇怪怪的机器,对机关和机械特别有了解,这么神奇的机关术,您一定能看懂我们家的图纸,一定能修好它的!”
他停顿了一下,攥紧了小拳头。
“如果能修好它,它就能代替剑士,保护我们村子了!”
士郎看着少年那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期盼,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况且,他对这台结构异常复杂的人偶,也确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吧,我试试。不过,我得先了解一下它的构造和运作方式。”
“没问题!”
小铁立刻雀跃起来,跑到人偶背后,在一块背板上鼓捣了半天,然后将一把古朴的黄铜钥匙,插进了人偶背后的一个钥匙孔里。
“为了让您能更好地了解它的构造,我把它启动给您看!卫宫大人,您可要小心了!”
他双手握住钥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拧。
咔嚓,咔嚓,咔嚓——
人偶的体内,传来一阵阵密集而沉闷的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仿佛一头沉睡了三百年的古老巨兽正在苏醒。
那五只握着刀的手臂,以一种极其缓慢但无比稳定的姿态,缓缓抬起,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在看到那个起手式的瞬间。
士郎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几乎停止了。
那个姿势。
那个架势。
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纯正的,没有一丝一毫杂质,仿佛直接从神话中拓印下来,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日之呼吸”的起手式!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训练人偶!
“竟然连他的剑技都有复刻传承吗!”
“卫宫大人?”
小铁看到士郎突然凝固的表情,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
士郎没有回答他。
他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练习用的木刀,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有意思。”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一股沉寂了一年的战意,如同地底的岩浆,冲破了地壳,轰然喷发。
与三百年前的传说,隔着时空交手。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他的血液开始升温,让他的灵魂开始战栗!
“来吧。”
他对着那台冰冷的机关人偶,摆出了同样的,日之呼吸的架势。
下一秒,人偶动了。
五柄长刀,带着古朴而至高的剑理,从五个不同的角度,同时向他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