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号,那畸形的鸟人撕裂夜幕,双翼每一次扇动,都将自身投射出百米开外。
呼吸之间,它已化作天际的一个黑点,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想在我的面前飞?”
地面上,士郎的声音不高,却在死寂的庭院中,如同死神的宣判。
“你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更显眼的靶子。”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猛地将手中的长弓抛向空中。
那张浸染了鬼血的大弓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弓身旋转,开始缓缓下落。
就是此刻。
士郎抬起左臂,稳稳地横在身前。他的右手握住了腰间冰冷的刀柄,电光石火间拔刀一撩!
动作快到极致,只留下一道银色的残影。
噗。
一声轻微的、利刃切入血肉的沉闷声响。
他竟然以一种超乎常理的冷静,将自己的左臂小臂,齐肘斩断!
断臂飞出。
猩红的鲜血还未来得及从断口处喷涌,惊变再生!
士郎那断裂的臂膀处,血肉疯狂蠕动,白色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筋膜与血管迅速缠绕攀附,一只完好无损的新手臂瞬间生长出来。
这只新生长的手臂,皮肤光洁,肌肉线条完美,仿佛一件艺术品。
它精准地在半空中,接住了那从空中掉落的大弓。
与此同时,士郎的右手长刀归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而被斩下的那截手臂,在空中并未坠落。
它在扭曲中变形,血肉崩解又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最终,它化作了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狰狞箭矢,悬浮于士郎身前。
箭身上,血色的纹路闪烁着不祥的红芒,箭矢的内部,庞大的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被疯狂地灌注、压缩。
士郎面无表情,左手持弓,右手持续向那血肉箭矢中注入魔力。
随后,他再次拉开了弓弦。
嗡——!
弓弦震颤,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五道流光撕裂夜空,呈扇形攒射而出。
它们以毫秒之差,从五个不同的角度,封死了温罗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
这只是序曲。
是宣告死亡的钟声。
在五道流光的掩护下,士郎的右手,终于搭上了那支由自己手臂所化的巨大血色箭矢。
弓,被拉至满月。
“!”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抽离,万籁俱寂。
只剩下弓弦即将崩断的极致颤音,在耳膜深处疯狂回响。
第六支箭。
它拖曳着彗星般长长的光尾,裹挟着太阳的意志,悄无声息地追上了前方的弹幕,直指那个在天际亡命飞逃的黑点。
……
恐惧!
一种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温罗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丝灵魂。
他能感觉到。
背后那股致命的威胁,正在以无可理喻的速度逼近。
那不是凡人的攻击!
凡人的弓箭,怎么可能射出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蕴含着如此恐怖的能量!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隐藏实力!
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猎鬼人!
这个念头在温罗脑中炸开的瞬间,死亡的寒意已经刺痛了他的后心。
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奋力扭动畸形的身体,将飞行的本能催发到极致,试图在空中做出不可能的规避动作。
咻!咻!
两道流光擦着他的翅膀飞过,带起的劲风割裂了他的羽毛,留下两道焦黑的痕迹。
躲过了!
可他来不及庆幸,第三根箭矢已经避无可避。
噗嗤!
箭矢精准地贯穿了他右侧的翅膀根部,狂暴的能量炸开一个血洞。
剧痛让他身形一滞,飞行的轨迹瞬间失调。
也正是这一下的失调,让士郎预判他走位的另外几支箭矢,贴着他的身体落空。
然而,这毫无意义。
地面上,士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感谢你的教学,温罗。这一击,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感谢!
那最后一支箭。
那支由血肉所化的、灌注了无穷魔力的箭矢,完全无视了温-罗最后的挣扎与躲闪。
它仿佛自带导航,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锁定了目标因翅膀受伤而产生的新的轨迹。
温罗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粗大的、散发着自己血肉气息的箭矢,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噗——
沉闷的撞击声。
箭矢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温罗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愤怒与恐惧,都凝固在了这最后一幕。
远处的宫殿之巅,士郎松开了弓弦。
冰冷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
“血鬼术,爆!”
心念涌动。
一刹那的死寂之后。
一轮炽白色的“太阳”,于高天之上悍然引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与热,在一瞬间吞噬了一切,将整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将厚重的云层撕得粉碎。
在那极致的光与热之中,上弦之鬼温罗,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就被彻底蒸发。
从血肉到骨骼,从灵魂到怨念,一切都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
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许久,光芒散去,夜空恢复了原有的黑暗。
士郎十分满意这个场面,轻声感叹。
“都灭成灰了,应该是用不上日轮刀了吧?”
更何况,自己血液中蕴含的驱魔术,虽然效果对强力的鬼来说一般,但对付一个连灰都不剩的家伙,总归是能起到最后保险作用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后面还是需要仔细搜寻一遍,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彻底湮灭。
剧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昏迷中的善逸震得一个激灵,悠悠转醒。
“啊!?”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茫然,一脸惊慌。
“我……这是……”
他坐起身,视线找不到焦点,脑子里全是嗡嗡的杂音。
“刚才……打雷了?好大的光……我睡着了?”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善逸的身体一僵,看清来人是士郎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瞬间瘫软下去。
随即他又猛地弹起,手脚并用地爬到旁边一块岩石后面,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士郎没有在意他的举动,只是平静地开口。
“战斗结束了。”
善逸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发颤。
“结、结束了?那个鬼呢?”
士郎的视线扫过善逸,然后转向高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解决了他。”
善逸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那种东西!我当时吓得快要死了!”
士郎继续陈述,仿佛一个公正的战地记录官。
“你开始面对的那只小鬼被你轻易斩杀,后面又出现了一只大鬼,我和他远程攻击消耗,当时可危险了,我险些不敌。”
士郎平静的讲述着刚才的故事,眼里饱含着对善逸的赞扬。
“还好在这之后,你冲锋在前,吸引了鬼将温罗的注意力,为我创造了绝杀的机会。”
善逸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他的嘴巴张成了“o”形,半天合不拢。
“我……冲锋?我还吸引了他的注意?”
善逸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都写着“你在开什么玩笑”。
士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抬手指向天空。
那里,夜幕的背景上,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正在消散的能量光环,如同水面上的波纹。
“那是最后一击的余波。没有你的牵制,我无法完成。”
善逸顺着士郎手指的方向看去,呆呆地望着那圈光环。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将士郎的话和自己模糊的记忆拼接起来。
他好像……确实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得很强。
他挥出了一道金色的闪电。
难道……那不是梦?
善逸的表情开始变化,从惊恐和怀疑,慢慢转为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茫然和窃喜的神情。
他放下指着自己的手,转而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哦……”
善逸的眼神不再聚焦于天空,而是开始向内审视,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他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想要压下去,却怎么也压不住。
最终,那抑制不住的弧度,化作一个咧到耳根的自信……不,是极度自恋的笑容。
“原来……”
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飘忽,仿佛踩在云端。
“我……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士郎观察着善逸的变化,看着他从缩在石头后的胆小鬼,变成现在这个挺胸抬头、眼神飘飘然的模样。
这正是士郎想要的结果。
善逸的潜力巨大,但这份潜力,需要用自信来浇灌。
用战斗的荣耀,去中和那份自卑,或许能让他更快地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而不是一个依靠着自我的逃避,成为一个只能在昏睡中爆发的怪胎。
只有正面面对恐惧,才能战胜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