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读取器的光依旧幽蓝。
艾卡按下了暂停键,芯片日记中米雪儿的声音刚刚消失,房间里却像是还残留着她说话时的温度——微波炉的“叮”声、火力大喵尾巴的轻扫、还有她那句“看来我不只是见到了技术支援”。
艾卡眨了眨眼,像是从一场旧梦中醒来。
“等等……”她低声说,眉头微微皱起,“这不就是我们第一次去普雷顿,去看米雪儿的那天吗?”
她转头看向梅瑞狄斯:“我们聊了天,令修理了火力大喵,又在沙发上随心的聊了一番,然后就走了。没什么特别的啊……难道还有别的事?”
梅瑞狄斯没有说话。她的胡狼耳轻轻摇摆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的信号。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指尖在腕部通讯器上轻点两下。
“有的。”她说,声音低沉而清晰,“这只是表面。”
下一瞬,一段录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不再是米雪儿的日记,而是令那冷静到近乎机械的语调:
“梅瑞狄斯,我们离开米雪儿的住处了。艾卡安全,米雪儿也无异常。”
“但对面楼顶有热源残留,聊天的过程中我的余光扫到那里,发现五名观察者,配备长焦光学设备,未开启主动信号,反侦察能力较强。”
“我已触发义眼追踪协议,但他们提前撤离,未能获取身份信息。”
“可能性有两个:一是针对米雪儿——但她刚来普雷顿,社交圈为零,情报价值有限;二是针对我。”
“我刚脱离欧泊控制,行动轨迹本应保密。他们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欧泊的触角比我想象的更深。”
“还有一点……米雪儿是搜查官,第一次外勤就被派往普雷顿,恰巧接触到艾卡。欧泊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战术节点。”
“麻烦你调取一下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好的,我会安排拉薇去办的。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音频结束。
“...
房间里静得可怕。
艾卡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想起那天离开时,令曾短暂地停在门口,回头看了眼对面的建筑群——她当时以为他只是在确认路线。
原来,他早就看见了。
梅瑞狄斯关闭通讯器,胡狼耳缓缓垂下。
“从那天起,除了你以外的剪刀手成员,都知道……米雪儿的‘普通’,是伪装出来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
“而她的日记,可能也是。”
“不可能。”
艾卡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带着一丝颤抖。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紧紧攥住数据板的边缘:“米雪儿的日记……不可能是假的。每一个停顿、每一声笑、连她骂火力大喵乱钻箱子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都听得出来!那是真的。”
梅瑞狄斯看着她,没说话。胡狼耳微微后压,像是在评估风暴的强度。
艾卡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敲下——
继续播放。
《米雪儿的普雷顿日记》
火力大喵终于不乱钻箱子了。
令用了某种我完全看不懂的神经桥接协议,硬是把它的主控芯片和备用电源重新同步。过程听起来像是在给一只猫做开颅手术——而且还是边修边骂:“这破电路设计是谁做的?纽特朗大学的教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吗?”
我想笑,又不敢笑。
最后它睁开眼那一刻,尾巴“啪”地甩了一下,直接打翻了令的工具箱。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屋子都亮了。
我说:“谢谢你,真的。”
令只是摆摆手,收拾残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它...是不是什么癖好...别让它再进微波炉。”
额好吧…它是真的进去过一次。为了取暖。我没好意思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艾卡断断续续联系着。
我每天要巡逻富人区——说是巡逻,其实就是穿着制服在那些玻璃幕墙大楼之间来回走,像个人形装饰品。欧泊派我来这儿,到底图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今天又在富人区巡逻了六小时。
这片区域干净得不像城市的一部分。街道像被光子熨过一样平整,连落叶都会在落地三秒内被清洁无人机吸走。玻璃幕墙反射着恒定的暖白色光,仿佛这里从不经历昼夜交替。
我走过那些高档公寓楼下,抬头看。每一扇窗都装有防窥膜,但偶尔能瞥见里面的人影——女人在做面部护理,男人在练习虚拟击剑,还有孩子戴着神经沉浸头盔,嘴角带着笑,像是正梦见自己飞向火星。
他们不需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乱。这就是欧泊想维持的秩序:上层无知而安逸,下层忙碌而沉默。
可我穿着这身制服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像个伪装者。
因为我的脑子……根本没在执勤。
刚才路过第七街区的时候,我又走神了。
我在想昨天和艾卡吃的那家酸汤面,她非说加双倍辣油才够味,结果吃得直灌冰水;我还记得她一边咳嗽一边笑的样子,眼睛都眯成了缝。
想着想着,脚步就慢了下来。
“喵。”
是火力大喵。它在我肩上的战术包里轻轻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我的后颈。
我猛地回过神——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执行任务。
谢了,小家伙。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就要被系统标记“注意力分散”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想到她,心口就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
是一种……久违的暖意。
父亲罹患崩溃症之后,我一直以为这种感觉已经死了。我以为我会一直冷静、高效、完成指令,直到某一天也像他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任务中。
可艾卡不一样。
她不会问我“你是谁”“你从哪来”“你有没有权限”。
她只问:“你饿不饿?”“你想去哪儿玩?”“你喜欢这首歌吗?”
她把我当一个“人”对待。
而不是一枚棋子。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欧泊的搜查官,如果她不是剪刀手的核心成员……我们是不是就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但每次冒出这种念头,我就得立刻掐断它。
因为我知道,感情是最危险的漏洞。
在欧泊的训练课上,教官说过一句话:“一旦你开始在意某个人,你就不再是工具,而是靶子。”
我不确定我现在是不是还是“工具”。
但我确定,我已经开始在乎她了。
这不对,可我又……舍不得停下。
明天休息。我其实已经在偷偷计划要不要发条消息给她。
就一句也好:“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河边?”
发还是不发?
……算了,再等等吧。
我怕我一旦开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在刀尖上走路。
我怕的不是被发现。
是我开始依赖这种见面——依赖她说的每一句话,依赖那种‘我只是个普通人’的错觉。
可我不是普通人。
我是欧泊的搜查官。
而她是剪刀手的核心。
我们之间本不该有“朋友”这个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