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清晨飘着细碎的小雪，鹅毛似的雪沫子落在院角的枯藤上，瞬间融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藤条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圈圈浅淡的湿痕。苏晚缩在寝殿的薄被里，却没半点暖意——从昨夜起，院门外就多了两道玄色身影，是新帝新增派的暗卫，背着弓，佩着刀，24小时守在通道口，连她夜里起夜“疯跑”，都能感觉到两道冷光落在后背，像被野兽盯上似的。
“宿主，新增的两名暗卫已完成换岗，当前守在院外的是暗卫3和暗卫4，均为新帝亲信，擅长‘盯梢与信息反馈’，每半个时辰会向新帝汇报一次你的动态。”001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凝重，“系统监测到新帝昨夜召见了内务府总管，对话碎片显示‘冷宫周边旧部往来频繁，需确认废后是否参与’——此次加控，是新帝对‘旧部异动’的针对性应对，需格外谨慎。”
苏晚攥紧了藏在枕下的绢条——上面记着19名旧部的联络方式，还有影卫的信任进展，若是被暗卫搜走，后果不堪设想。她轻轻将绢条塞进衣襟内侧，贴着心口，指尖触到冰凉的“楚”字玉佩，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慌：“我知道了，今天尽量不外出，就在院里装疯，等风头过了再说。”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不同于暗卫的脚步声——是太医院的紫檀木药箱拖地声，还夹杂着太监尖细的传旨声：“陛下有旨，宣太医院李嵩入宫，为废后楚瑶复诊！”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李嵩，就是上次来复诊的首席御医，最是擅长从细微处察言观色，新帝派他来，显然不是真的关心“风寒”，而是要借复诊之名，查她是否“借疯癫传递消息”。
“宿主，李嵩已到院门口，身后跟着两名御前侍卫，药箱里除了常规药材，还有‘安神散’（若判定你‘装疯’，会强行灌药）。”001的声音骤然急促，“体征调整指令已生成：脉搏需维持88-90次\/分（焦虑疯癫状态），体温37.5-37.6c（风寒未愈），呼吸频率22次\/分（急促，符合哭闹状态），搭脉时手腕放松，可轻微颤抖，模拟‘心神不宁’。”
苏晚没敢耽搁，立刻往头发里塞稻草——枯黄的稻草从发髻里支棱出来，沾着昨夜的雪沫子，显得格外狼狈。她还故意往脸颊上抹了点床底的灰尘，让脸色看起来蜡黄憔悴，然后跌跌撞撞地扑到院门口，双手抓住铁栅栏，对着外面哭喊：“我不要喝药！药苦！喝了药就没有桂花糕了！”
“哐当”一声，院门被侍卫推开。李嵩穿着藏青色御医袍，领口的金线在雪光下泛着冷光，他皱着眉走进来，嫌弃地避开地上的积雪，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苏晚的脸：“废后，陛下念你风寒未愈，特命本院复诊，莫要胡闹。”
苏晚立刻扑过去，伸手就抓李嵩的药箱，嘴里念叨着：“漂亮盒子！里面是不是有桂花糕？我要吃桂花糕！”她的指尖故意蹭过李嵩的手背，借着“抢药箱”的动作，悄悄调整呼吸——按照001的提示，让呼吸变得急促些，胸口微微起伏，像真的因哭闹而缺氧。
“放肆！”侍卫立刻上前想拦，李嵩却抬手阻止了。他蹲下身，伸手去拉苏晚的手腕，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皱起了眉：“手腕冰凉，倒像是真的受了寒。”他的指腹按在寸关尺三脉上，力道比上次重了几分，显然是在仔细分辨脉搏是否有“刻意控制”的痕迹。
“脉搏89次\/分，体温37.6c，呼吸21次\/分，体征符合‘风寒加重+疯癫焦虑’，保持住。”001的声音在脑海里实时更新数据，“李嵩的微表情：怀疑度65%，他在观察你的眼神，别聚焦，看他的药箱，想‘桂花糕’。”
苏晚立刻配合，眼神涣散地盯着李嵩的药箱，嘴里嘟囔着：“桂花糕……藏在盒子里……我要吃……”说着，她突然伸手打翻了李嵩放在地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洒在青石板上，溅到了李嵩的袍角，留下一大片污渍。
“你！”李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想呵斥，苏晚却“哇”地一声哭了，伸手拽住他的袍角，撒娇似的摇着：“御医爷爷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找桂花糕……奶奶说，吃了桂花糕，风寒就好了……”
她的哭声带着孩童般的委屈，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在脸颊上冲出两道黑痕，看起来又可怜又痴傻。李嵩的眉头皱了皱，眼底的怀疑淡了些——若是装疯，绝不会这般不顾形象地撒泼，更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罢了，疯癫之人，与你计较无益。”李嵩甩开苏晚的手，从药箱里拿出一本泛黄的记录册，翻开——上面是上次复诊时的“疯癫行为记录”，他本想对照着查，却在看到最新一页时愣了愣。
那一页上，用墨笔写着几行小字：“十一月初三，亥时，废后追影子至院外，哭闹‘影子偷桂花糕’，直至暗卫驱赶方回；初四丑时，啃食院角树皮，称‘树皮是桂花糕做的’；今日辰时，抢杂役馒头，未得，哭闹半个时辰。”字迹和之前的记录一模一样，显然是暗卫每日上报的内容。
李嵩不知道的是，这几行字，是001在他低头时，用微光在记录册上“添”上去的——为了让记录更可信，001还特意模仿了暗卫的笔迹，连墨色的浓淡都和原记录一致，消耗了1%的能量。
“宿主，记录已伪造完成，李嵩正在核对，怀疑度降至40%，再添一把火，比如……拽他的袍角要‘桂花糕’。”001的声音带着一丝放松。
苏晚立刻照做。她爬起来，再次拽住李嵩的袍角，仰着头，眼里满是“期待”：“御医爷爷，你会做桂花糕吗？我给你磕头，你帮我做好不好？”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李嵩被她缠得没了耐心，又看记录册上的“疯癫行为”连贯且具体，终于彻底打消了怀疑。他合上记录册，对着侍卫冷声说：“废后疯癫加剧，风寒未愈，本院开一副安神熏方，每日辰时在院里点燃，可缓解躁动。至于‘旧部异动’，与她无关，纯属巧合。”
侍卫点头应下。李嵩没再停留，收拾好药箱，快步离开了冷宫，连沾了药汁的袍角都没来得及擦——他实在不想再多待一秒这污秽的地方。
直到院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苏晚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襟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心口的绢条和玉佩硌得她生疼，却不敢松手。
“呼……终于走了。”苏晚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和灰尘，对着空气轻声问，“001，能量还剩多少？伪造记录没出问题吧？李嵩回禀新帝，不会露破绽吧？”
“滴——此次伪造记录消耗1%能量，当前剩余28%，已开启节能模式（非必要不实体化，预警频率降低至5分钟一次），无异常。”001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很平稳，“系统已监测到李嵩向新帝回禀‘废后疯癫属实，无异常传递迹象’，新帝回应‘知道了，按熏方来’，未再追问——此次应对成功，短期5天内无再复诊可能。”
苏晚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看着院外依旧守着的暗卫，心里却没放松多少：“新增的暗卫还在，24小时盯着，以后联络旧部更难了，影卫那边……要不要让他帮忙牵制一下？”
“不建议。”001的声音立刻反驳，“影卫当前信任度仅60%，尚未完全表明立场，若贸然让他‘牵制暗卫’，可能引起新帝怀疑，反而暴露我们的计划。当前最优策略是‘以静制动’，等暗卫监控放松，再通过青禾传递消息。”
苏晚点点头，心里明白001说得对。她扶着墙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捡起地上的稻草，假装“编织桂花糕篮子”，嘴里念叨着：“编好篮子装桂花糕……暗卫别抢……”她知道，院外的暗卫还在盯着，“疯态”不能停，至少要再演半个时辰，让暗卫相信，刚才的复诊，除了让她更疯癫，没有任何其他影响。
小雪还在飘，落在苏晚的头发上、衣襟上，很快就融成了水。她却没觉得冷，心里反而暖暖的——有001的精准指导，有影卫的潜在信任，还有19名旧部的支持，就算新帝加控，就算暗卫24小时监视，她也有信心撑过去。
“001，节能模式会不会影响预警？要是暗卫突然搜查，你能及时提醒吗？”苏晚一边编稻草，一边在心里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心——她怕001为了省能量，耽误了紧急情况的预警。
“无需担忧。”001的声音带着安抚，“节能模式仅降低非必要消耗，紧急预警仍会实时触发，能量储备足够支撑3次紧急预警，不会影响安全。”
苏晚彻底放下心来。她看着手里歪歪扭扭的稻草篮子，突然想起001上次实体化时，淡青色的身影蹲在她身边，帮她涂药膏的样子——虽然能量不足，却总是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哪怕违规、哪怕消耗能量，也绝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等这次风头过了，我们就找影卫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传递旧部的消息。”苏晚对着空气轻声说，眼里满是坚定，“19人还不够，我们要找到更多的旧部，把联络网织得更密，总有一天，能彻底摆脱新帝的控制，让所有人都安全离开。”
院外的暗卫还在盯着，雪还在飘，冷宫里的寒风吹得稻草篮子“沙沙”响。可苏晚的心里，却像燃着一团火——那是希望的火，是羁绊的火，是她和001一起，为了旧部、为了心愿，一点点点燃的光，就算再冷的风，也吹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