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夜，比想象中更难熬。
夕阳沉下后，寒意像是有了形状，顺着破旧的窗缝、门缝钻进来，在狭小的寝殿里盘旋。苏晚裹着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蜷缩在硬板床上，依旧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被子太薄了，布料粗糙得磨皮肤，里面的棉絮板结在一起，根本挡不住风。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鼻尖触到冰凉的布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白天装疯时的疲惫渐渐涌上来，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可寒冷又让她无法彻底入睡，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
“呼……”苏晚呼出一口白气，看着雾气在眼前散开，又很快被冷空气吞噬。她想起在现代时，冬天有暖气，有厚实的羽绒服，就算拍戏到深夜，助理也会准备好热奶茶和暖手宝。可现在，只有这冷得刺骨的深宫，和一床破被子。
更远处，隐约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两下，是二更天了。冷宫偏僻，听不到宫墙内的丝竹声，只有风吹过院外枯藤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听得人心里发毛。
苏晚抱紧双臂，把自己缩得更紧。原主楚瑶的记忆里，冷宫的冬天曾冻死过被废的嫔妃，她现在的身体本就虚弱，再这么冻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撑不住。
“滴——系统实时监测：宿主体温35.2c，低于正常人体温阈值，伴随轻微寒战，判定为‘中度低温应激’，启动紧急保护预案。”
001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比平时多了一丝急促。苏晚的意识清醒了些，心里刚泛起“要麻烦了”的念头，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让她彻底愣住了。
寝殿里原本昏暗的光线下，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莹光。那光芒从虚空中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先是一双穿着粗布皂靴的脚，然后是青灰色的布衣下摆，往上是清瘦的少年身形，最后是一张略显青涩的脸。
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眼干净，皮肤是冷白色，唯独耳尖泛着一层淡淡的红。他手里捧着一个铜制的暖炉，暖炉表面刻着简单的缠枝纹，正散发着柔和的热气，将周围的寒气驱散了些。
“001？”苏晚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因为寒冷有些沙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001？那个一直以机械音存在的系统，竟然实体化了？
少年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地走上前，将手里的暖炉递过来。他的指尖碰到苏晚的手时，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微凉的温度，不是冰冷的机械感，而是像真人皮肤一样的触感，带着细微的颤抖。
“程序判定当前环境温度异常，可能导致宿主健康受损，影响后续任务执行，故启动实体化投影，提供临时热源。”001的声音不再是纯粹的机械音，而是带着少年清朗的音色，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平稳，只是耳尖的红色更明显了，“此为系统紧急功能，非私人层面的关怀，宿主无需过度解读。”
苏晚看着他耳尖的红，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暖炉，忍不住笑了。她接过暖炉，入手温热，暖意顺着指尖迅速蔓延到全身，驱散了不少寒意。暖炉的铜壁被摩挲得光滑，显然是被精心保养过的，不像是临时生成的道具。
“临时数据投影还带这么精致的暖炉？”苏晚抱着暖炉，往床里面挪了挪，给少年腾出点位置，“而且，你这少年模样长得倒清秀，是特意设计的？”
001站在床边，听到“清秀”两个字，耳尖的红几乎要蔓延到脸颊。他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有些闪躲，语气却依旧嘴硬：“系统实体化形态为‘临时数据聚合体’，外观随机生成，无美学设计倾向。暖炉为数据模拟实体，仅具备基础供暖功能，无额外价值。”
苏晚挑眉，故意逗他：“随机生成能这么好看？我看你是偷偷调了参数吧？还有，你刚才递暖炉的时候，指尖在抖，是不是紧张了？”
001的身体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宿主当前需优先恢复体温，确保身体状态稳定，而非关注系统投影细节。暖炉可持续供暖两时辰，建议宿主尽快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虚空中退去，像是想赶紧结束这场让他“失控”的对话。苏晚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少年的衣袖是粗布材质，摸起来却意外的柔软。苏晚的指尖碰到他的袖口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
“别急着走啊。”苏晚的语气放软了些，“谢谢你的暖炉，真的很暖和。之前在现代的时候，你也总是在我遇到麻烦时帮忙，这次又实体化送暖炉……001，你其实是担心我吧？”
001的背影顿住，沉默了几秒。苏晚能看到他的肩膀微微绷紧，耳尖的红色一直没消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系统核心指令为‘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保障宿主安全’，当前行为仅为指令范围内的操作……无额外情绪附加。”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没有立刻挣开苏晚的手，反而悄悄调整了姿势，让苏晚拉着更舒服些。
苏晚心里觉得好笑，又有些温暖。她知道001不擅长表达情绪，就算是真的担心，也只会用“程序”“指令”来掩饰。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到这份关心——从娱乐圈的苏晓，到现在的楚瑶，每次她陷入困境，001总会第一时间出现，用他的方式提供帮助。
“我知道是指令。”苏晚松开他的衣袖，抱着暖炉，语气里带着笑意，“不过还是要谢谢你，001。有你在，感觉安心多了。”
001转过身，眼神落在苏晚抱着暖炉的手上，又快速移开，看向地面。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宿主无需感谢，此为系统本职。两时辰后暖炉热量耗尽，若仍需供暖，可随时呼叫系统，能量消耗将从后续任务奖励中扣除。”
“好。”苏晚点头，看着他渐渐变得透明的身形，补充道，“下次实体化的时候，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001的身形一顿，最后只留下一句略显仓促的“系统记录宿主建议”，就彻底消失在虚空中，只留下寝殿里淡淡的莹光余韵，和苏晚怀里温热的暖炉。
苏晚抱着暖炉，靠在床头，心里的寒意彻底消散了。暖炉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正好能驱散寝殿里的寒气。她低头看着暖炉上的缠枝纹，想起刚才001耳尖泛红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原来那个总是用机械音说话、一本正经的系统，实体化后是这么可爱的少年模样。嘴硬心软，容易害羞，却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提供帮助。
苏晚的思绪飘回了现代——那时候她刚附身苏晓，面对“耍大牌”的黑料和抢角的困境，是001帮她分析舆情，整理证据；在复核现场，是001实时监测林薇薇团队的动向，给她提供支持。现在到了古代，又是001在她冻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实体化送来暖炉。
她突然觉得，不管穿越到哪个时空，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有001在，就总有一份底气。
“001，”苏晚在心里轻声说，“明天我想试着接触浣衣局的青禾，你能帮我监测一下浣衣局附近的暗卫分布吗？”
“滴——系统已记录宿主需求，明日辰时将为宿主提供浣衣局周边暗卫活动路线图，能量消耗计入日常任务成本，无需额外扣除。”001的机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却少了些之前的生硬。
“好，谢谢。”苏晚闭上眼睛，将暖炉抱在怀里，感受着那份温暖。寝殿外的风声似乎不再那么刺耳，硬板床也好像没那么硌人了。
她想起原主楚瑶牵挂的108名旧部，想起浣衣局的青禾，想起新帝萧烬的监视。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有了001的帮助，有了这暖炉带来的暖意，她觉得自己能撑下去。
或许，在这座冰冷的冷宫里，她不仅能完成楚瑶的心愿，保护那些旧部，还能和001建立更深的羁绊——不再只是“宿主与系统”的关系，而是真正能彼此依靠的伙伴。
苏晚抱着暖炉，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没有冷宫的寒冷，没有新帝的威胁，只有奶奶做的桂花糕，和一个青灰色布衣的少年，手里捧着暖炉，站在不远处，耳尖泛红，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暖炉的余温在寝殿里弥漫，像是001未曾离开的陪伴，守护着她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