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难得挣脱了铅云的束缚，斜斜地洒在冷宫小院里，给院角堆积的枯叶镀上了一层浅金。苏晚蹲在寝殿的床前，指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写满暗道细节的纸条往衣襟夹层里塞——这是她今早趁着阳光好，用烧焦的木炭在碎绢上画的，标注了侧洞的补木位置、松动青砖的避开方式，还有东配殿出口的干草铺垫点，打算等刘老监下次来，托他转给林伯，让掖庭房的旧部提前准备接应。
“宿主，当前能量38%，系统进入浅层休眠状态，若有异常，会自动唤醒，优先保障预警功能。”001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东配殿守卫换岗规律已确认恢复正常，亥时盲区1分20秒，若需送粮，可提前1小时通知我，预留唤醒时间。”
苏晚点点头，对着空气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我今天不折腾，就把纸条藏好，等刘老监来。要是新帝那边有动静，你别硬撑，晚几秒唤醒也没事，我能先应付着。”自从001为了画地图耗到休眠，苏晚就格外在意他的能量消耗，哪怕是浅层休眠，也不想轻易打扰。
她刚把衣襟拉好，整理了一下头发里的稻草，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异常的脚步声——不是暗卫巡逻的轻步，也不是杂役送物资的拖沓步伐，而是带着金属靴底的沉重声响，一步一步，像敲在心上，还伴随着侍卫整齐的队列声。
“001！醒醒！有异常！脚步声很杂，像是……很多人！”苏晚心里一紧，瞬间从冷静的状态切换到警惕，双手下意识地按住衣襟夹层，确保纸条不会掉出来。
“滴——紧急唤醒！检测到10人以上靠近，为首者身份……新帝萧烬！携带8名御前侍卫，无提前预警，属于突发查探！”001的声音骤然响起，比平时急促了几分，还带着刚被唤醒的虚弱，“新帝已到院门口，10秒后会推门进来，快藏好纸条，切换疯态！”
苏晚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床底钻，想把纸条重新塞回床板缝隙——可刚弯下腰，院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玄色的身影逆光走进来，龙纹常服的下摆扫过院门口的积雪，带来一阵凛冽的压迫感。
是新帝萧烬！他没穿朝服，只着常服，却更显威严，眉眼间带着帝王特有的冷厉，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寝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还没完全钻回床底的苏晚身上。
“楚瑶？”新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没让侍卫进来，只站在院中央，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探究，“朕听说，你近来总在院里‘疯跑’，还抢柴火烤‘桂花糕’？”
苏晚的大脑飞速运转——不能躲床底，会显得刻意；不能露清明，新帝最会看眼神；必须立刻疯起来，而且要比平时更夸张，才能掩盖刚才的慌乱。她猛地从床底钻出来，故意跌坐在地上，抓起身边的一把枯叶，就往嘴里塞，含糊地喊着：“桂花糕！这是桂花糕！奶奶烤的！甜的！陛下要不要吃？”
她的嘴角沾着枯叶碎屑，头发里的稻草掉了几根在脸上，眼神涣散，完全是一副痴傻模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正死死攥着衣襟夹层的纸条，手心全是冷汗——要是新帝再走近一步，或者让侍卫搜身，纸条一旦被发现，不仅她完了，林伯、刘老监，还有所有旧部，都会被牵连。
“宿主！新帝在观察你的眼神！别聚焦！别盯着他的龙纹！看地上的枯叶，想‘桂花糕’！”001的声音带着紧张，还在微微发颤，“他的右手放在腰间，是警惕姿态，若你露破绽，会立刻让侍卫动手！再疯一点，比如……追枯叶！”
苏晚立刻照做。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一把枯叶往空中一撒，然后跟着飘落的枯叶疯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桂花糕别跑！我的桂花糕！一片都不能少！陛下帮我抓！抓了我分你一半！”
她故意往新帝身边跑，路过时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不是真撞，只是衣袖蹭过他的龙纹常服，然后立刻被“吓”得跌坐在枯叶堆里，抓起更多的枯叶往嘴里塞，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陛下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桂花糕……我给陛下吃……”
新帝被她撞得皱了皱眉，却没动怒。他低头看着坐在枯叶堆里、满脸碎屑的苏晚，眼神里的探究渐渐淡了——眼前的女人，眼里只有枯叶和“桂花糕”，没有丝毫对帝王的敬畏，更没有丝毫伪装的清明，和御医回报的“疯癫属实”完全一致。
“果然是疯了。”新帝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最忌惮的，从来不是疯癫的废后，而是那个可能藏着前朝旧部、随时会反扑的楚瑶。如今看来，这女人早就没了当年的锐气，只剩一副痴傻皮囊。
“陛下，此地污秽，疯后言行无状，恐污了陛下的眼，不如回宫吧？”旁边的侍卫长低声劝道，眼神里满是嫌弃——冷宫里又脏又冷，还有个疯女人满地打滚，实在不是帝王该待的地方。
新帝点点头，最后看了苏晚一眼——她还在枯叶堆里哭闹，把枯叶往怀里抱，像护着什么宝贝。他没再说话，转身带着侍卫离开了，院门被重新关上，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
苏晚还维持着抱枯叶的姿势，直到确认听不到任何声音，才慢慢松开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襟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衣襟夹层的纸条被攥得发皱，却幸好没掉出来。
“呼……吓死我了……他怎么突然来了……一点预兆都没有……”苏晚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枯叶碎屑，声音还在发颤——刚才新帝的眼神太吓人了，那是能看透人心的冷厉，要是她刚才慢一秒切换疯态，或者眼神多聚焦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滴——新帝此次突查，是因早朝时收到‘冷宫异动’的误报（实为杂役看错，将刘老监登记物资误认为异常），属于临时起意，无后续计划。”001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虚弱，还带着明显的疲惫，“此次紧急唤醒消耗5%能量，当前剩余33%，需重新进入休眠，恢复能量至35%以上，才能保障基础预警。”
苏晚心里一疼，刚才只顾着自己紧张，忘了001是被强行唤醒的。她对着空气轻声说：“都怪我，刚才没早点发现动静，让你白耗了能量。你快休眠吧，别管预警了，我今天就在院里待着，不出去，不会有危险。”
“不行……需保留基础预警……万一还有侍卫折返……”001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强撑着，“你……别坐在地上，凉……回床上歇会儿……纸条没掉吧？”
“没掉，藏得好好的。”苏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叶，走到床边坐下，“我没事，你放心休眠，我不折腾，就坐着等你醒。”
“嗯……那我……休眠了……2小时后……见……”001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显然是进入了深度休眠，连基础的机械音都听不到了。
苏晚靠在床沿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阳光。阳光从金黄变成橘红，照在院角的枯叶上，像铺了一层暖色的纱，却驱不散她心里的后怕——刚才新帝的突然出现，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她明白，就算新帝信任度升到75%，也随时可能因为一点误报就来查探，她的“疯态”，必须时刻在线，不能有丝毫松懈。
她伸手摸了摸衣襟夹层的纸条，皱巴巴的，却还完好。这张纸条上的每一个标记，都是001耗着能量画出来的，都是她和旧部的希望，绝不能因为一时的慌乱就暴露。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取出来，展开抚平，重新塞进床板最深处的缝隙里，用稻草盖住，确保就算有人翻床底，也不会轻易发现。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院子里，捡起刚才散落的枯叶，堆成一个小小的堆，嘴里又开始念叨：“桂花糕……烤好了……奶奶快吃……”她知道，暗卫肯定还在通道口盯着，她的“疯态”不能停，至少要再演半个时辰，让暗卫相信，刚才新帝的到来，除了让她更疯癫，没有任何其他影响。
寒风渐渐起了，吹得枯叶堆沙沙作响。苏晚蹲在堆前，假装在“烤桂花糕”，心里却在想着001——他现在肯定还在虚弱地休眠，能量只剩下33%，不知道2小时后能不能恢复到35%。下次再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她一定要更冷静，哪怕没有001的提醒，也要第一时间切换疯态，不能再让他为了唤醒自己消耗能量了。
“001，下次别这么傻了。”苏晚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就算你晚几秒唤醒，我也能应付，大不了多摔一跤，多塞几口枯叶，总能骗过新帝。你要是能量耗尽了，我一个人在这冷宫里，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夕阳渐渐落下，把冷宫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还在院子里“烤桂花糕”，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暗卫换班的脚步声响起，才慢慢走回寝殿。她坐在床前，摸着001之前送的铜制暖炉，虽然里面的炭火早就灭了，却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像001无声的陪伴。
她知道，在这座冰冷的冷宫里，她不是一个人。有001的守护，有旧部的支持，还有原主楚瑶的执念，就算新帝再怎么突查，就算前路再怎么危险，她也会坚持下去，为了自己，为了旧部，也为了那个总是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哪怕耗尽能量也愿意唤醒她的系统。
夜色渐深，寝殿里静悄悄的，只有苏晚平稳的呼吸声，和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属于001休眠的微弱能量波动。她靠在暖炉旁，慢慢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数着时间——还有1小时，001就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