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人”与“吞噬者”僚舰组成的死亡舰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宇宙鲨群,从“避风港”方向的跃迁点蜂拥而出,冰冷的舰艏齐齐对准了正在艰难加速的“曙光号”。传感器屏幕上,代表敌舰的光点迅速放大,那压迫性的能量签名让舰桥内本已疲惫不堪的众人瞬间如坠冰窟。
“敌方舰队加速!预计十五分钟后进入有效射程!”传感器官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十五分钟!对于一艘动力刚刚恢复、舰体残破、护盾全无的飞船而言,这几乎是宣判了死刑。
“引擎最大输出!不管什么损耗!把每一分能量都给我挤出来!”雷克舰长的吼声在舰桥回荡,带着最后一搏的疯狂。他知道,常规逃跑根本不可能,对方的速度和火力都远胜于他们。
“曙光号”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推动着残破的舰体在星海中踉跄前行,速度缓慢提升,但身后的死神依旧在快速逼近。
“虚空阻尼器运行稳定!”索恩工程师紧盯着控制台,那纯白的光芒是此刻唯一的希望,“信息抹除场持续生效,他们暂时无法锁定我们!”
但这只是暂时的。阻尼器在超负荷运行,核心温度正在危险地攀升,谁也不知道它能支撑多久。而且,即使无法精确锁定,敌人依旧可以用范围火力覆盖这片空域。
“导航!计算最佳规避路线!利用附近的小行星带或者星云!”雷克将希望寄托在李炜身上。
李炜导航官脸色苍白如纸,之前的伤势和过度透支让他虚弱不堪,但他的手指依旧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正在计算……最近的可利用障碍物是……‘尘埃之环’,一片稀疏的冰晶小行星带,但距离我们当前航线有偏差,全速前进也需要二十分钟才能抵达!”
时间不够!他们会在抵达掩体前就被追上!
绝望再次蔓延。
就在这时,林恩突然指着传感器屏幕边缘的一个异常读数:“等等!那片空域……有微弱的引力异常?像是个……未标记的引力阱或者废弃的跳跃点?”
李炜立刻调整扫描参数,放大那片区域。果然,那里存在一个极其微弱、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似乎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即将消散的微型跳跃点,或者某个古老跳跃点衰变后的残迹。它非常危险,跃迁成功率低得可怜,但它的存在,扭曲了周围的引力场。
“如果我们能利用那个引力阱的扰动……”李炜的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进行一次短距、高风险的非标准跳跃!或许能瞬间拉开距离,直接跳入‘尘埃之环’内部!”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的方案!利用不稳定的自然现象进行跳跃,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失控的空间力量撕碎!
但没有其他选择了!
“计算跳跃参数!把阻尼器的能量也考虑进去!也许它的信息抹除场能暂时稳定跳跃通道!”雷克毫不犹豫地赌上了所有筹码!
李炜和林恩立刻投入疯狂的计算中,将飞船残存的动力、不稳定的跳跃点数据、以及虚空阻尼器那未知的能量特性全部纳入模型。这是一个超越任何教科书范例的复杂运算。
身后的敌舰越来越近,已经能用光学传感器看到它们狰狞的轮廓。
“敌方进入边缘射程!开始试探性射击!”武器官尖叫。
几道灼热的能量束从“曙光号”舰体附近掠过,最近的一次几乎擦中了引擎喷口,引发一阵剧烈的震动。
“参数计算完成!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二!”李炜抬起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计算对他的负担极大。
“执行!”雷克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
“所有人员!固定好自己!准备承受极端空间应力!”警告传遍全舰。
“曙光号”调整方向,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微弱的引力异常区冲去。虚空阻尼器的纯白光芒变得更加刺眼,嗡鸣声尖锐起来,仿佛在与不稳定的空间力量产生共鸣。
身后的敌舰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攻击变得更加密集和精准!
“护盾!哪怕只有一点也好!”雷克吼道。
“没有护盾!只能硬扛!”索恩工程师绝望回应。
一枚来自“清算人”攻击舰的导弹终于突破了阻尼场的干扰,拖着尾焰狠狠撞在“曙光号”的左舷!
轰!
剧烈的爆炸将左舷装甲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碎片四溅,内部火光冲天!舰体疯狂旋转、倾斜,警报声响成一片!
“左舷推进器失效!结构损伤加剧!”
“跳跃点就在前方!但飞船姿态失控!”李炜看着屏幕上不断旋转、偏离预定轨道的飞船数据,目眦欲裂。
“稳住!一定要稳住!”雷克死死抓住指挥椅,感受着飞船解体的呻吟。
就在这彻底失控的边缘,李炜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强行覆盖了安全限制,将右舷仅存的推进器和姿态引擎的动力输出推到理论极限,甚至超载!同时,他手动输入了一连串极其复杂、旨在利用爆炸冲击波和旋转惯性来强行修正姿态的指令!
“曙光号”残破的舰体发出濒临解体的恐怖声响,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猛地扭过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如同醉汉般一头扎进了那个微弱、扭曲的空间褶皱之中!
跳跃启动了!
没有常规跃迁的平滑,只有仿佛被扔进搅拌机的剧烈撕扯和颠簸!舷窗外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破碎的星辰拉成长条,暗红色的能量闪电在船体周围肆虐!虚空阻尼器的白光与跳跃通道的混沌能量激烈对抗,整个飞船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痛苦的尖叫和金属撕裂声充斥每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伴随着一声仿佛宇宙塌陷般的巨响,“曙光号”被从那个极不稳定的跳跃通道中狠狠抛了出来!
巨大的惯性让舰体如同陀螺般疯狂旋转,好不容易才在剩余推进器的拼命制动下缓缓稳定下来。
他们成功了?!
“报告位置!”雷克强忍着呕吐感,嘶哑地问。
李炜趴在控制台上,剧烈地咳嗽着,鲜血染红了屏幕。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导航数据,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痛苦和释然的扭曲笑容:“成……成功了……我们……在‘尘埃之环’内部……”
舷窗外,不再是漆黑的虚空,而是弥漫着淡淡冰晶尘埃的朦胧空间,远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冰岩缓慢飘荡。他们真的瞬间跳进了小行星带!
“敌舰呢?”泰拉斯急问。
传感器官快速扫描:“没有追来!他们被甩掉了!那个跳跃点……在我们通过后……能量签名显示……它彻底崩溃消失了!”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了舰桥。他们再一次从绝对的死局中挣脱了出来。
但代价是惨重的。左舷的巨大创口正在泄漏空气和能量,内部火灾尚未完全扑灭,伤亡数字在不断上升。而最让人心痛的是——
李炜导航官,因最后的超负荷计算和操作,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永远地倒在了他的岗位上。
悲伤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恩看着那台依旧在运行、但光芒已不如之前强烈的虚空阻尼器,又看了看手中碎裂的数据板。他们失去了重要的伙伴,失去了“基石”数据,换来了这短暂的喘息。
“清理损伤,抢救伤员,评估现状。”雷克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深深的悲痛。
“曙光号”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巨兽,漂浮在冰冷的尘埃之环中,依靠着惯性缓缓飘流。未来的路在何方?“避风港”无法回去,联邦充满叛徒,敌人依旧在暗处窥视。
然而,就在这弥漫着悲伤与迷茫的时刻,负责监听深空信号的詹金斯,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非“清算人”也非“吞噬者” 的加密信号。
信号源非常遥远,但其编码结构……竟然与之前“银翼”战舰使用的通讯协议有部分相似!
更令人震惊的是信号的内容,经过初步破译,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求救……‘观测站’……被围困……‘基石’……真相……”
“……坐标……”
一段清晰的星图坐标随之传来,指向一个连“避风港”星图上都未曾标注的、极其偏远的黑暗星域。
“银翼”的幸存者?另一个“基石”的线索?还是一个全新的陷阱?
雷克和林恩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刚刚结束一场亡命奔逃,新的谜团和召唤,却又接踵而至。
“曙光号”的航迹,注定无法停歇。而这艘伤痕累累的船与它的船员们,将继续向着那未知的黑暗与微光,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