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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离比想象中艰难。

晨星谷一战,隐星惨胜。虽然击退了正道盟联军,司徒弘道心崩碎,但自身的伤亡也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能站着撤离的不足三百人,其中大半带伤,完好无损的屈指可数。物资几乎消耗殆尽,连疗伤丹药都所剩无几。

更关键的是,士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低迷。

不是畏惧,而是迷茫。当亲眼目睹司徒弘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在首领面前如同儿戏般崩溃,当感受到那只俯瞰天地的竖瞳带来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威压,很多人心中那份“战胜强敌”的喜悦,被一种更深层的无力感取代了。

我们……究竟在对抗什么?

这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渊的状况更糟。他强撑着下达了撤离命令,走出不过十里就昏死过去。苏雨柔检查后发现,他体内经脉如同被暴风犁过的田野,支离破碎。胸口那枚暗红结晶虽然暗淡,却像一枚毒刺扎在道基上,不断释放着诡异的波动,干扰着他自身规则的修复。

“必须找个地方让首领静养。”苏雨柔脸色凝重,用仅存的灵力为林渊护住心脉,“他的伤拖不得。”

月璃点头,妖瞳扫过周围疲惫不堪的队伍:“但不能停。那只眼睛……既然看到了我们,追兵随时会来。”

石猛被两个体修搀扶着,他伤得极重,左臂几乎齐肩而断,只连着一点皮肉,但他硬是咬着布条没晕过去。“往北走,”他哑着嗓子说,“北边荒原深处,有个地方叫‘寂静岭’,我早年采药时误入过。那里终年笼罩着能隔绝神识探查的‘沉灵雾’,妖兽绝迹,连鸟都不飞进去。或许能躲一阵。”

“寂静岭……”苏雨柔回忆着北地地理志,“我记得那地方在典籍中被列为‘死地’,灵力枯竭,生机断绝,修士进入其中修为会被压制,且容易迷失方向。”

“所以才安全。”石猛咧嘴,露出带血的牙,“俺当时是追一头受伤的‘地行貂’误入,那貂进去没多久就僵了,俺靠着一件祖传的、能指方向的‘司南佩’才侥幸出来。那雾邪门,但对现在的咱们,或许是好事。”

众人面面相觑。灵力被压制,意味着进去后战力大减,万一被追上就是瓮中捉鳖。但……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晨星谷已暴露,周边区域都在联军势力范围内,拖着这么多伤员,根本走不远。

“就去寂静岭。”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林渊,他不知何时醒了,脸色白得透明,但眼神清醒得吓人。

“首领!”苏雨柔惊喜。

林渊摆摆手,示意无妨。他艰难地坐起身,从怀中取出那枚黑色令牌。令牌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有节奏的温热,船锚图案上的星光,隐约指向北方偏西的方向。

“星锚会的令牌有反应了。”林渊低声道,声音沙哑,“指引的方向,与石猛说的寂静岭,大致重合。”

众人精神一振。星锚会,那个神秘的上古组织,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但令牌感应很微弱,时断时续。”林渊收起令牌,看向众人,“我们必须赌一把。去寂静岭,一方面躲避追兵,一方面……寻找星锚会可能留下的线索。赵乾说过,星锚会擅长在绝地设立据点。”

“可您的伤……”苏雨柔忧心忡忡。

“路上调息。”林渊咳嗽两声,压下喉头腥甜,“时间不等人。传令,改变方向,目标寂静岭。韩枫,你带斥候前出侦查,避开一切可能的眼线。石猛,你把司南佩交给雨柔。其他人,照顾好伤员,保持静默,全速前进。”

命令被迅速执行。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如同遁入阴影的狼群,沉默而迅捷地没入荒原更深处。

前往寂静岭的路,比预想中更艰难。

首先是伤员。缺医少药,很多伤势只能靠自身硬扛。每天都有兄弟在沉默中倒下,再也站不起来。尸体被就地掩埋,连块墓碑都不敢立,怕留下痕迹。

其次是补给。干粮很快见底,不得不猎杀荒原上稀少的妖兽,甚至挖掘草根。水更是紧缺,北地荒原水源稀少,偶尔找到一处,也要提防可能被下毒或埋伏。

最大的威胁,来自天空。

那只眼睛虽然再未出现,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注视感”,时常笼罩在队伍上空。仿佛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在云端之上冷漠地俯瞰着他们的挣扎。在这种注视下,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渺小,意志不坚者,甚至会产生放弃的念头。

林渊是受影响最深的。每次“注视感”降临,他胸口的暗红结晶就会剧烈灼痛,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他不得不分出一大半心力压制它,伤势恢复极其缓慢。

第五天夜里,队伍在一处背风的石林休整。林渊靠坐在岩壁下,额头冷汗涔涔,正在与体内的规则之毒对抗。苏雨柔在一旁小心地为他渡入温和的木属性灵气,滋润千疮百孔的经脉。

月璃悄然走近,手中捧着半皮囊清水和一块烤得焦黑的兽肉。“吃点东西。”

林渊摇头,他此刻什么都吃不下。规则之毒正在与他初步成型的“法则之基”争夺每一寸土地,那种痛苦堪比凌迟。

月璃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将水和肉放在一旁。她看着林渊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侧脸,忽然问:“值得吗?”

林渊睁开眼,看向她。

“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逼到这一步。”月璃的声音很轻,妖瞳在夜色中泛着微光,“你本可以走的。以你的天赋和际遇,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何必与这天、与这看不见的‘天尊’死磕?”

林渊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一开始,或许是为了自救,为了弄清真相。后来,是为了流火城那些把我当兄弟的人。再后来……”他望向周围或坐或卧、相互倚靠着休息的隐星成员,他们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仍有光,“是为了他们,也为了像他们一样,不想被安排好命运的人。”

“这条路,看不到头。”月璃说。

“嗯。”林渊点头,“但回头,就是悬崖。”

月璃不再说话。她想起妖族万妖谷,想起那些固步自封、醉生梦死的同族。比起眼前这些人,他们拥有更长久的生命,更强大的力量,却活得像囚笼里的金丝雀,还要嘲笑向往天空的麻雀。

“我也回不了头了。”月璃忽然笑了笑,有些苦涩,有些释然,“叛出万妖谷,我现在是妖族之耻了。”

“后悔吗?”

“后悔?”月璃摇头,眼神锐利起来,“我后悔的是醒悟得太晚。在谷中千年,不如与你同行这数月看得明白。这天地是个笼子,总要有人去撕开它。你们在做,我看见了,便不能假装没看见。”

林渊也笑了,很淡,但真切。“谢谢。”

“不必。”月璃转过头,“你若死了,我替你收尸。然后,继续你的事。”

很月璃式的回答。林渊却觉得心头一暖。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星锚令突然剧烈发烫!与此同时,前方探路的韩枫如鬼魅般掠回,脸色惊疑不定。

“首领!前方十里,发现异常!”

“说。”

“我们按照石猛统领指示的方向,接近了寂静岭边缘。但那‘沉灵雾’……不见了!”

“什么?”苏雨柔一惊。

“不是消散,是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韩枫比划着,试图描述那诡异的场景,“一片巨大的、绝对黑暗的区域,覆盖了原本应该是沉灵雾的地方。所有光线、声音、神识,甚至……空间,靠近那里都扭曲消失了。我们不敢靠太近,但司南佩指向那里,而且……”他看向林渊,“您的那块令牌,是不是有反应?”

林渊掏出令牌,只见船锚图案上的星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几乎要透出令牌,直指韩枫所说的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沉灵雾消失,出现未知黑暗区域,星锚令产生强烈感应……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也可能是他们寻找的“线索”。

“我去看看。”林渊挣扎着要起身。

“不行!”苏雨柔和月璃同时按住他。

“你现在的状态,进去就是送死。”月璃毫不客气。

“或许……这是星锚会留下的考验,或者屏障。”苏雨柔沉吟,“赵执事说过,星锚会擅长利用绝地和异常环境。这黑暗,可能就是某种筛选机制。”

林渊摇头:“如果是屏障,说明后面可能就是星锚会的据点,我们必须进去。如果是陷阱……我们也别无选择。呆在外面,等追兵或者等天尊下次注视,都是死路一条。”

他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带头进去。若我出事,雨柔接掌隐星,月璃辅助,带大家……另寻生路。”

“我跟你一起。”月璃立刻道。

“还有我。”苏雨柔斩钉截铁。

“俺也去!”石猛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留下。”林渊按住他,“你需要养伤,外面也需要人主持大局。如果三天后我们没出来,或者里面传出危险信号,你就带大家立刻离开,越远越好。”

石猛虎目泛红,还想说什么,被林渊用眼神制止。

最终,林渊、苏雨柔、月璃,再加上伤势较轻、对能量感应敏锐的韩枫,四人组成小队,朝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区域进发。石猛则带着剩余人马,在十里外一处隐蔽山谷驻扎下来,设置警戒,焦急等待。

越是靠近,那黑暗区域给人的压迫感越强。

它并非简单的“没有光”,而是一种存在意义上的“虚无”。站在其边缘,仿佛面对宇宙的深渊,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渺小。光线靠近它会被弯曲、吞噬,声音传不进去,神识探入如同石沉大海。甚至连空间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感,仿佛那片区域独立于世界之外。

林渊手中的星锚令已经滚烫,船锚图案光芒流转,仿佛在呼吸。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混沌之力注入令牌。

嗡——

令牌轻颤,射出一道微弱的、银灰色的光束,没入前方的黑暗。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黑暗如同被剪刀裁开的绸布,沿着光束照射的轨迹,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泛着淡淡银光的通道。通道幽深,不知通向何方。

“果然……”苏雨柔低语。

“我走前面。”林渊当先迈入通道。月璃紧随其后,苏雨柔和韩枫警戒断后。

通道内并非漆黑一片,两侧的黑暗壁垒上,流淌着星河般璀璨的银色光点,缓缓旋转,形成某种玄奥的轨迹。走在其中,仿佛漫步于星空隧道,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更奇特的是,一进入通道,外界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完全消失了,连林渊胸口的规则之毒都似乎平静了许多。

“这里……隔绝了天机?”月璃敏锐地察觉到。

“不止。”林渊感受着,“连规则的流动都变得缓慢、有序。像是一个……被精心打造出来的‘避风港’。”

通道很长,四人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才出现亮光。走出通道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通道之外,并非想象中星锚会的宏伟据点,而是一片……废墟。

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穹顶不知多高,散发着柔和的、类似月光的光芒,照亮下方。空间广阔,足以容纳一座小型城池。但如今,城池已化为断壁残垣。破碎的、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建筑残骸散落各处,上面爬满了某种发出幽蓝微光的藤蔓植物。中央原本似乎是一座高台,如今也已坍塌大半,只剩基座。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岁月的气息,寂静得可怕。

然而,在这片废墟中,却并非毫无生机。一些残破的建筑中,隐约有简易的修补痕迹,甚至能看到晾晒的兽皮、粗糙的石制工具。远处,似乎还有开辟出的、稀疏的灵田,种植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灵气的植物。

这里有人居住!而且似乎住了不短的时间。

“小心。”林渊低声道,四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星锚令到了这里,光芒反而暗淡下去,只是微微指向废墟中央的高台基座方向。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中心区域移动。废墟中残留着许多战斗的痕迹,巨大的爪痕、恐怖的灼烧坑、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空间被撕裂后又勉强粘合的扭曲景象,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大战。

“看那里。”韩枫指着不远处一堵相对完好的墙壁。墙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些简陋却传神的壁画。

第一幅:无数身影(似乎是人形,但细节模糊)在一艘巨大的、船首是星锚图案的巨舟上,驶向星空。

第二幅:巨舟似乎遭遇袭击,在星空中崩解,无数碎片带着火光坠向一个个气泡状的世界(或许是不同的“遗落之界”?)。

第三幅:一些碎片坠入他们所在的世界(壁画上勾勒出了北地荒原的大致轮廓),幸存者(数量很少)从残骸中爬出。

第四幅:幸存者聚集,似乎发生了争论,然后分道扬镳。

第五幅:一部分幸存者开始建造(画出了这个半球形空间的雏形),另一部分则走向远方,消失在壁画边缘。

第六幅:建造者似乎遭遇了攻击(壁画到这里变得凌乱),攻击者是一些扭曲的、不可名状的影子。

第七幅:建筑被毁,幸存者再次锐减,最后寥寥数人躲入地下(壁画指向废墟深处)。

第八幅:也是最后一幅,画风突变,变得粗糙、狂乱。画着一个巨大的、笼罩天地的眼睛,眼睛下方,是无数跪拜的渺小身影。而在角落,一个微小的、身上有星锚标记的人影,躲在一个“蛋壳”状的东西里(似乎就是指这个半球空间),仰望那只巨眼,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不甘的执念。

“星锚会的幸存者……他们真的来到了这里,建立了据点,但后来被‘巡天者’发现并摧毁了。”苏雨柔声音发颤,“最后那个人……是赵执事提到的‘观星长老’吗?他躲在这里,一直活到现在?”

“恐怕……凶多吉少。”月璃看着壁画最后那狂乱的笔触和绝望的眼神,“即便还活着,神智也可能……”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嗷——!”

一声非人非兽的、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咆哮,从废墟中央的高台基座下方传来!紧接着,地动山摇,碎石崩落,一个巨大的身影撞开废墟,冲天而起!

那是一个“人”,至少曾经是。他身材高大,穿着破烂不堪、依稀能看出星锚会制式的银色长袍。但此刻,他浑身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石灰色,布满了皲裂的纹路,裂缝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光芒。他的双眼一片浑浊的惨白,没有瞳孔,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嚎叫。最可怕的是他的右手,已经异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骨甲和倒刺的利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是‘观星长老’?他……他异化了!”韩枫失声。

那异化的星锚会幸存者(或许已不能称之为人)似乎感应到了生人气息,猛地转头,“看”向林渊四人。尽管没有瞳孔,但所有人都感到一道疯狂、混乱、充满毁灭欲的视线锁定了他们。

“入侵者……死……天尊……死……!”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挥舞着利爪,带着恐怖的威压(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更高),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朝着四人猛扑过来!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结阵!”林渊强提一口气,混沌之力涌动,在身前布下一道防御。月璃妖力爆发,银色月华如鞭抽出。苏雨柔双手结印,地面升起藤蔓试图缠绕。韩枫剑出如龙,直刺其胸口。

然而,那异化怪物的利爪只是随意一挥,月华崩碎,藤蔓断裂,韩枫的剑气如同撞上铁壁般倒卷而回!唯有林渊的混沌屏障勉强挡住,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衣襟。

“不行!他太强了!而且状态不对,完全失去理智了!”月璃急道。

怪物一击不中,更加狂怒,仰天嘶吼,利爪上暗红光芒大盛,就要发动更恐怖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渊怀中的星锚令,突然自动飞起,悬浮在他面前,船锚图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光!星光并非攻击,而是柔和地洒向那扑来的异化怪物。

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他歪了歪头,浑浊的白色眼珠“看”向那枚令牌,又“看”向林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困惑的声音。利爪上的暗红光芒明灭不定,狂暴的气息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令牌……星锚……钥匙……”他断断续续地嘶语,痛苦地抱住头颅,仿佛在挣扎。

林渊福至心灵,不顾伤势,将体内所剩不多的、融合了太初源种气息的混沌之力,全力注入星锚令中。

令牌光芒大盛,在星光中,一个虚幻的、头戴星冠、面容模糊的老者身影缓缓浮现。老者身影看着那异化的怪物,发出一声悠长的、充满悲悯的叹息:

“痴儿……何苦执着……放手吧……”

听到这声音,异化怪物如遭雷击,浑身剧震。他呆呆地看着那虚幻的老者身影,眼中的浑浊疯狂渐渐退去,露出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的清明和……无尽的悲伤。

“老师……我……守不住了……”他嘶哑地说,两行暗红色的、如同熔岩的泪,从眼眶滑落。

“你已尽责。”老者虚影温和道,目光转向林渊,尽管面容模糊,但林渊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后来的持钥者……此地……交与你了……小心……‘他们’……在找……”

话音未落,老者的虚影和星光一同消散。星锚令光芒黯淡,跌落在地。

而那异化的怪物,在虚影消散的刹那,发出一声解脱般的、低沉悠长的叹息。他身上的石灰色迅速褪去,暗红裂痕消失,异化的利爪也恢复成正常的人类手掌。他踉跄几步,靠在一块残垣上,缓缓坐下,眼中的清明越来越多,但生命的气息却在飞速流逝。

他看了看自己恢复原状、却布满老人斑和皱纹的手,又看了看林渊,嘴角扯动,似乎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你……是‘火种’……”他声音虚弱,但清晰了许多,“老师……终于等到了……”

林渊强忍着伤势和眩晕,走上前:“前辈,您是……”

“我?一个……守墓人罢了。”他咳嗽着,咳出一些暗红色的结晶碎末,“守着这片废墟,守着老师的遗愿,守着……回家的路标。可惜,‘他们’的污染太厉害……我终究……没守住自己……”

他艰难地抬手,指向废墟深处,高台基座的方向:“那里……有老师留下的……最后的‘记录’……和……‘钥匙’的一部分……拿上它……快走……‘他们’……快找到这里了……”

他的手无力垂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迅速变得冰冷、僵硬,最后化作一尊石灰色的雕像,仿佛已死去千年。

林渊默默捡起星锚令,看向他指的方向。

那里,是高台基座的废墟。而在废墟阴影中,一点微弱的、与星锚令同源的星光,正在静静闪烁。

高台基座下方,是一个隐蔽的密室入口。通道被强大的禁制封印,但那禁制在感受到星锚令和太初源种的气息后,悄然打开。

密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石台。石台上,悬浮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枚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菱形水晶,内部封印着一缕摇曳的、银蓝色的火焰——星火。仅仅是看着它,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古老的星辰之力,以及一种不屈的意志。

右边,则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黑色残片,形状不规则,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但残片上,却清晰地刻着半个星锚图案——与林渊手中令牌上的图案,正好能拼合成一个完整的、立体浮雕般的船锚。

“这是……”苏雨柔震惊地看着那水晶中的火焰。

“星锚会的传承之火,或者说,知识之火。”林渊凝视着它,从中感受到了浩瀚的信息流,但被强大的封印锁着。这需要特定的方法或者足够的实力才能开启。

他又看向那黑色残片。当他拿起残片时,怀中的星锚令和这残片同时微微震动,产生共鸣。残片上那半个星锚图案亮起,与令牌上的图案交相辉映。隐约间,林渊感觉到,这残片似乎指向某个极其遥远、超越此方世界感知的方向。

“这残片……是‘钥匙’的一部分?指向星锚会……或者他们故乡的坐标?”月璃猜测。

“很可能。”林渊将两样东西小心收起。传承水晶暂时无法开启,但这残片指引的方向,或许是他们未来的希望所在。

就在他们拿起两样东西的瞬间,整个地下密室,不,是整个半球形的废墟空间,开始微微震动。穹顶的光芒明灭不定,四周传来某种结构即将崩溃的呻吟声。

“不好!这东西是维持这片空间稳定的核心之一!我们取走了它,这里要塌了!”韩枫急道。

“走!”

四人毫不犹豫,转身冲出密室,沿着来时的银色通道狂奔。在他们身后,建筑加速崩塌,那片被隔绝的独立空间开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

当他们狼狈地冲出通道,回到荒原上时,身后的黑暗区域剧烈扭曲、收缩,最后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空间被捏碎的闷响,彻底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片与周围别无二致的荒原,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只有林渊怀中微微发烫的传承水晶和黑色残片,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首领!你们没事吧?”石猛带人迎了上来,看到四人无恙才松了口气,随即被他们狼狈的样子和凝重的神色惊到。

“立刻离开这里,全速前进!”林渊没有解释,直接下令。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刚才空间的崩塌,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荒原更深处迁徙。每个人都沉默着,消化着刚才那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经历。星锚会的悲剧,观星长老的结局,传承之火,神秘的残片钥匙……还有“他们”快要找来的警告。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似乎摸到了一点线索,拿到了一点……希望的火种。

悬念

三天后,队伍在一处干涸的河床谷地暂时休整。林渊的伤势在传承水晶散发的微弱星辰之力滋养下,稍微稳定,但规则之毒的纠缠依旧棘手。

深夜,月璃守夜。她站在一块巨石上,妖瞳扫视着漆黑的荒原。忽然,她耳朵微动,抬起头,看向东北方向的天空。

那里,原本稀疏的星光,似乎被什么庞大的东西缓缓遮蔽。不是云,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阴影,正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白天空寂岭的方向移动。

阴影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勾勒出巨大而狰狞的轮廓。

月璃的妖瞳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认出了那轮廓——曾在某些最古老的妖族壁画上见过,被列为禁忌的恐怖造物。

“林渊……”她声音干涩,跃下巨石,冲向林渊休息的帐篷,甚至来不及传音,“快醒醒!看天上!那是……‘巡天者’的‘猎星舟’!”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渊怀中的星锚令和那黑色残片,毫无征兆地同时变得滚烫!残片上那半个星锚图案疯狂闪烁,指向的,赫然就是东北方那片遮天蔽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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