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战场,仿佛时间本身都被冻结。
数千修士,无论是杀气腾腾的血煞宗弟子,还是气息凌厉的玄天宗门人,亦或是空中高高在上的墨渊、血剑卫,乃至云端那道模糊的身影,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个凭空出现的青衫少年身上。
清虚真人,玄天宗执法长老,金丹后期的大修士,北地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剑修,此刻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地踉跄后退,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踏出蛛网般的裂痕。他捂着胸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看向林渊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一丝源自道心深处的恐惧!
不是被强大的力量碾压,而是……道的层面被彻底瓦解!他苦修数百年的北斗剑道,在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竟如同纸糊的般脆弱!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苦练多年刀法的凡人,突然发现对手根本不在乎你的刀招,而是直接修改了“锋利”和“坚硬”的定义!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斗法”的认知范畴!
“林……林渊?!”墨渊第一个失声惊呼,脸上那惯常的虚伪笑容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你没死?!你怎么可能从那里出来?!”他比谁都清楚归墟海眼是何等绝地,更清楚司徒弘公子派出的血剑卫和后续手段是何等严密,林渊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而且……变得如此……诡异而强大!
那名血剑卫周身杀意瞬间暴涨,锁定了林渊,暗红的斗篷无风自动,但他没有立刻动手,因为林渊刚才展现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云端之上,那天机阁使者的模糊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探针,扫向林渊,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而隐星坡地之内,则是死寂之后的彻底爆发!
“是首领!首领回来了!!”
“林大哥!是林大哥和月璃姑娘!!”
“哈哈哈!老子就知道!首领绝不会丢下我们!”
劫后余生的狂喜、积压已久的委屈、以及绝境中看到希望的激动,瞬间冲垮了所有隐星成员的理智。苏雨柔虚脱般软倒在地,泪流满面,却带着灿烂的笑容。石猛更是挥舞着染血的战刀,发出震天的咆哮,仿佛要将所有的压抑都吼出去。
林渊的归来,不仅带来了强大的战力,更带来了无可替代的主心骨!士气瞬间暴涨到了顶点!
林渊对身后的欢呼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勉强稳住身形、又惊又怒的清虚真人脸上。
“清虚长老,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么?”林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何兴师动众,围我隐星?”
清虚真人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道基的震荡,色厉内荏地喝道:“林渊!你休要猖狂!你隐星勾结魔道,残害同道(指血煞宗袭击反被灭),更身怀异宝,意图不轨,扰乱北地秩序!我玄天宗身为正道魁首,自当替天行道,铲除你这祸患!”
“勾结魔道?残害同道?”林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血煞宗袭杀我在先,我隐星自卫反击,灭其来犯之敌,何错之有?莫非只许他杀我,不许我还手?这便是你玄天宗的‘天道’?”
他目光转向墨渊,冷声道:“墨大总管,我隐星在流火城安分守己,开发荒地,缴纳赋税,可曾有一日违背城规?你身为城主府总管,不仅不主持公道,反而与袭城邪修(血煞宗)沆瀣一气,默许甚至协助外人围攻我合法驻地,这又是何道理?流火城的规矩,何时成了玄天宗的一言堂?”
墨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林渊当众质问,尤其还隐隐点出他与血煞宗的关系,让他又惊又怒,却一时语塞。
“巧言令色!”清虚真人怒斥,“林渊,任你舌绽莲花,也改变不了你身怀禁忌之力、为祸苍生的事实!方才你那邪术,分明不是正道手段!诸位同道,此獠诡异,绝不可留!结阵,随我诛杀此寮!”
他试图重新凝聚士气,鼓动众人一起上。然而,见识了林渊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后,原本气势如虹的玄天宗弟子们,竟出现了刹那的犹豫,剑阵运转都滞涩了几分。血煞宗的人更是惊疑不定,他们可是在林渊手上吃过大亏的。
“邪术?”林渊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只因超出了你浅薄的认知,便是邪术?尔等口口声声天道、正道,可知这天地之大,道之广袤,又岂是尔等坐井观天所能窥测万一?”
他向前踏出一步,仅仅一步,整个战场的气机都仿佛随之牵引、扭曲!他并未散发强大的灵压,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规则力场,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尔等不是好奇我的力量么?”林渊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灰蒙蒙的太初真气浮现,其中仿佛有混沌生灭,规则交织,“今日,便让尔等见识一下,何谓……法则!”
话音未落,他掌心那缕真气骤然变化!
时而化作一缕清风,拂过一名血煞宗筑基弟子的身体,那弟子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的血煞真气,竟如同遇到克星般自行溃散,修为瞬间跌落到炼气期!
时而凝为一滴水珠,滴落在一名玄天宗弟子祭出的飞剑上,那柄灵光闪闪的飞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灵性尽失,化为凡铁!
时而又变成一点火星,落在虚空,那片区域的空间规则顿时紊乱,几名试图偷袭的修士惨叫着被随机传送出去,不知所踪!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演示着对基础规则的影响与修改!
风之规则,溃散!金之规则,腐朽!空间规则,紊乱!
这已不是法术,而是……权能!是凌驾于寻常灵气运用之上的、对世界底层规则的驾驭!
“这……这是什么妖法?!”
“我的修为!我的法宝!”
“规则!他在操控规则!”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围攻的修士大军中蔓延!无论炼气、筑基,甚至是一些金丹初期的客卿长老,都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他们赖以生存的修为、法宝、乃至对天地的认知,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这种维度上的差距,比力量上的碾压更令人绝望!
清虚真人看得目眦欲裂,同时也感到通体冰寒!他终于确定,林渊使用的,绝非当今修仙界任何已知的体系,这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的力量!难道……此子真的得到了某种上古失传的恐怖传承?
“布玄天诛魔大阵!请镇派法宝!”清虚真人嘶声怒吼,他知道,单打独斗,甚至眼前的剑阵,恐怕都奈何不了这个诡异的林渊了,必须动用底蕴!
玄天宗弟子闻言,强压恐惧,纷纷变阵,更加强大的灵光冲天而起,一柄古朴的、散发着浩荡正气的玉尺虚影在空中缓缓凝聚!那是玄天宗的镇派之宝“量天尺”的一道投影分身,拥有镇压邪魔、裁定秩序的莫大威能!
然而,林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凝聚的玉尺虚影,摇了摇头。
“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尔等所谓的正道,所谓的秩序,不过是画地为牢,自欺欺人。”
他不再理会那声势浩大的阵法,目光转而投向空中那名一直沉默的血剑卫。
“司徒弘的狗,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吧?”
血剑卫身影骤然模糊,下一瞬,已出现在林渊身前十丈之地,一道凝聚到极致、蕴含着恐怖杀戮意志的血色剑芒,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刺向林渊的眉心!这一剑,快!狠!准!超越了空间的限制,蕴含着金丹后期巅峰的绝杀之力!
面对这突兀而至的致命一击,林渊却仿佛早有预料,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血色剑芒。
是的,仅仅是用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平静地看了一眼。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足以斩杀同阶修士的血色剑芒,在距离林渊眉心尚有尺许之时,其内部流转的杀戮规则、血气能量、乃至构成剑芒本身的灵力结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分解、还原成了最基础的天地灵气,然后……湮灭于无形。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血剑卫的身影僵在半空,兜帽下冰冷的瞳孔剧烈收缩,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绝杀一剑,竟然被对方……看了一眼就没了?!
这是什么神通?!不,这已经不是神通了!这是……规则层面的抹除!
“看来,你的主子,没告诉你归墟里有什么。”林渊淡淡开口,一步迈出,身形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血剑卫面前,两人几乎面对面。
血剑卫大骇,周身血光爆涌,化作无数道凌厉的血色剑气向四周爆发,试图逼退林渊。
林渊不闪不避,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极致的黑暗凝聚,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蕴含了“终结”、“寂灭”、“归墟”的法则真意!他对着血剑卫的额头,轻轻点出。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涟漪。
血剑卫周身狂暴的血色剑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他体表的护体灵光,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破碎。他惊恐的眼神,凝固在那一刻。
然后,他的身体,从指尖点中的额头开始,如同被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湮灭在空气中。
一位金丹后期巅峰、精通杀戮之道的血剑卫,司徒弘麾下的精锐死士,就此……人间蒸发!
秒杀!
真正的、毫无悬念的、法则层面的……抹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比刚才清虚真人受伤时,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墨渊浑身冰凉,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看向林渊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清虚真人握着法剑的手,在微微颤抖,那凝聚了一半的“量天尺”投影,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云端之上,那天机阁使者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一道凝重无比的意念牢牢锁定了林渊。
林渊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
“现在,”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心神失守的修士耳边,“还有谁,要替天行道?”
法则之威,初露锋芒,便已……震慑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