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不是声音,而是整个归墟海眼深处,这片埋葬了无数文明与时光的绝地,其存在本身发出的一声沉闷悸动!仿佛一个沉睡了亿万载的古老心脏,被外界的刺激惊醒,缓缓搏动了第一下。
整片沉没的星辉神朝遗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荡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涟漪。不再是之前规则碎片的混乱碰撞,而是构成这片空间的基础框架,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志下,发生了共振!
“轰隆隆——!”
大地,不,是悬浮在虚无中的破碎陆地,剧烈震颤、摇晃。那些沉寂了万古的残垣断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亿万尘埃。远处,那色彩斑斓、流淌着毁灭性能量的规则乱流带,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沸腾、咆哮,卷起滔天的混沌巨浪!连那永恒吞噬一切的幽暗海眼核心,其旋转的态势都似乎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最深沉的死寂中,投来了一瞥。
这一瞥,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无差别地扫过这片区域的一切存在。冰冷,死寂,空洞,却又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视众生为刍狗的绝对漠然。它不蕴含杀意,因为杀意是针对“生”的,而这股意志,其本质是“无”,是“终”,是万物归寂的本身!
“噗——!”
首当其冲的林渊,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离体后竟迅速失去所有光泽与活性,化为灰败的尘埃消散。他正在进行的、危险万分的规则解析被强行打断,太初真气瞬间失控反噬,如同千万把钢刀在他经脉内疯狂绞动!更可怕的是那意志的直接冲击,他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又似被无形的巨手攥住,要将他存在的意义、思考的能力、乃至“我”这个概念,都彻底抹去、归于虚无!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七窍中都渗出了暗红色的血丝,身体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纹路,那是存在根基被“终结”意志侵蚀的可怕迹象!
“林渊!”月璃花容失色,那意志扫过的瞬间,她同样神魂冻结,道基几乎崩散,周身的星辰护盾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瞬间幻灭。但她强忍着魂飞魄散的恐怖,不顾一切地扑到林渊身边,双手结印,将残存的所有星辰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林渊体内,同时引动了体内一件保命秘宝——一枚雕刻着繁复星图的古老玉佩。
“星陨护心,守神定魄!”
玉佩炸裂,爆发出最后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星辉,如同一层薄纱,勉强将林渊笼罩,暂时隔绝了部分那无处不在的“终结”意志的侵蚀。但这仅仅是杯水车薪,那源自归墟本源的意志太过宏大,玉佩的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月璃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她试图拉起林渊,却发现林渊的身体重若山岳,那无形的意志压迫,仿佛将他钉死在了这片虚空。
林渊的意识在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浮。太初源种在本能地抵抗,左臂的归墟烙印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与那外部降临的意志产生着剧烈的对抗与共鸣。极致的痛苦中,一幅幅更加清晰、也更加破碎的画面,强行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识海:
他看到了!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相对连贯的景象!
那场内战的终末,并非两败俱伤。而是……一方引动了无法控制的力量!是那驾驭星辰巨舰的光辉文明?还是那引动山河之力的古老生灵?亦或是……两者在绝望中的共同选择?一幅巨大的、复杂到无法想象的阵图,在星空中亮起,抽取了无数星辰、乃至一方星域的本源,试图扭转战局,却……撕开了某种禁忌的屏障!
归墟海眼,并非天然存在!它是被……人为打开的!是通往……世界之外的裂口?还是引来了……无法理解的恐怖?亦或是……世界本身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那阵图失控了,归墟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反噬其主,吞噬一切。而也就在那时,一些超然的身影(天尊与最初的护道者?)出现了,他们并非拯救者,而是……收割者!他们冷漠地利用这失控的归墟之力,作为最彻底的“清洗”工具,葬送了交战的双方文明,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新的“秩序”,开启了新的……轮回!
这归墟海眼,既是坟墓,是牢笼的证明,却也是……那场导致世界根基受损的原初悲剧的见证!其核心深处,不仅埋葬着文明,更封印着那道被强行撕开、至今仍在流淌脓血的……世界伤口!而刚才那苏醒的意志,或许并非某个具体存在,而是那“世界伤口”本身蕴含的、代表了终极“虚无”与“终结”的……规则显化!
“原来……如此……世界的……伤疤……”林渊在极致的痛苦中,明悟了这一点。这归墟的意志,是“果”,而非“因”。其本质,是“虚无”,是“终结”,是万物最终的归宿,但它本身,并无善恶,只是一种冰冷的天道规则。而天尊,则是窃取了这“终极规则”的权柄,将其化为了维护自身统治、执行轮回清洗的……工具!
明白了这一点,林渊濒临崩溃的道心,反而生出一种极其荒谬的冷静。对抗这归墟意志,就是对抗世界本身的“终结”规则,是螳臂当车。但,他的太初源种,代表的是“混沌”,是“起源”,是蕴含无限可能的“有”!而左臂的归墟烙印,是“终结”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他本身,就是“有”与“无”、“始”与“终”的矛盾结合体!
既然无法对抗,那便……共存!不,是……驾驭!以“有”之生机,引导“无”之终结!以“始”之可能,定义“终”之形态!
这个念头一生,他丹田内那原本在归墟意志压迫下光芒黯淡、几近停滞的太初源种,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抵抗的光芒,而是……包容的光芒!是混沌衍化万物、亦包容万物终结的道韵!
与此同时,他左臂的归墟烙印灼热到极致,仿佛要与他血肉融为一体,那来自归墟核心的冰冷意志,通过这烙印,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汹涌地冲入他的体内!
“不——!”月璃感受到林渊气息瞬间微弱到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发出绝望的悲鸣。
然而,预想中的形神俱灭并未发生。
那汹涌的归墟意志(世界伤口的终结规则)与沸腾的太初源种(混沌起源之力),在林渊的体内,这个独特的“容器”中,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碰撞与……交织!
“轰!!!”
林渊的识海中仿佛开天辟地!混沌炸开,清浊分立,但旋即又被无尽的虚无淹没;万物生发,转瞬又归于寂灭。生与死,有与无,创造与毁灭的规则碎片,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在他“眼前”疯狂上演、破碎、重组!
痛苦达到了极致,他的身体表面,那些裂纹越来越多,整个人仿佛一件即将彻底破碎的瓷器。但他的眼神,却在极致的痛苦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福至心灵,放弃了所有抵抗,放弃了所有对“生”的执着,也放弃了对“死”的恐惧,将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了这对立规则的碰撞与交织之中。
“法则……非是外物……乃是……心念对……‘理’的……定义……”他喃喃自语,破碎的神念如同最灵巧的织梭,开始在那混沌与虚无交织的风暴中,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永恒不变的……规律!
不是去模仿任何一道现成的规则碎片,而是以自身的“理解”为框架,以太初源种为根基,以归墟烙印为引子,强行“抓住”那构成规则的最基本“线条”!
渐渐地,在他濒临崩溃的丹田道基之上,那原本自然浮现的细微纹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交织!它们不再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极其晦涩、却又蕴含着“存在”与“虚无”、“稳定”与“流变”对立统一意味的……立体雏形!
这雏形微不可查,虚幻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但它确实存在了!它不属于林渊所知的任何阵法、任何符箓体系,它是他基于对规则本质的理解,以自身为炉,以太初与归墟之力为薪柴,构建出的、独属于他自己的……法则之基的第一块……砖石!
“凝!”
林渊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那虚幻的立体雏形,猛地一定!虽然依旧微小,虽然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它终于……稳固了下来!它缓缓沉入筑基道台的中央,与太初源种产生了微妙的联系,仿佛成为了源种扎根的……土壤!
就在这法则之基初步凝聚的刹那——
那股笼罩四方、足以湮灭金丹元婴的恐怖归墟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它来得突然,去得也突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扫描”,发现目标并未完全“违规”(或许林渊身上那浓郁的归墟烙印和正在构建的、蕴含“终结”意味的法则之基,混淆了判定),便不再理会,重新归于那永恒的死寂。
“咚!”
林渊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他气息微弱,身体布满裂纹,仿佛一碰即碎,但眉心深处,那新生的、微小的法则之基,却散发着微不可查的、稳定而玄奥的光芒。
月璃踉跄着接住他,感受到那退去的意志和林渊体内那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固的全新气息,整个人都僵住了,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他竟然在归墟本源的意志冲击下……活了下来?而且……似乎……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