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烛火摇曳,将墨渊脸上细微的汗珠映照得清晰可见。面对血剑卫那毫无感情色彩的冰冷质问,这位执掌流火城多年、城府深沉的大总管,感到了久违的、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血剑卫大人息怒。”墨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脸上挤出一丝谦卑而无奈的笑容,“非是墨某办事不力,实是那林渊小辈,狡诈异常,且实力增长迅猛,远超预估。日前他已成功筑基,引发异象,想必大人也已感知。此时其锋芒正盛,麾下‘隐星’亦凝聚不小势力,若强行剿杀,恐伤亡甚大,动静难掩,反而不美。”
他试图强调困难,为自己争取转圜空间。
然而,血剑卫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公子的耐心有限。结果,不问过程。三日。要么交出人和信物,要么……流火城换个大总管。”
话语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血腥味。三日之期,如同最后通牒!
墨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深知司徒弘的手段,更明白“血剑卫”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这些人是司徒弘精心培养的死士,修为高深,悍不畏死,只忠于司徒弘一人,行事毫无顾忌。他们说要换个大总管,就绝不仅仅是威胁。
冷汗,浸湿了墨渊的后背。他原本还想左右逢源,利用双方矛盾牟利,此刻却发现自己已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被逼到了必须站队的悬崖边上。
继续拖延或阳奉阴违,必死无疑。帮助司徒弘对付林渊?且不说能否成功,即便成功,以司徒弘的性情,自己这知情人恐怕也难逃兔死狗烹的下场。更何况,那林渊身上关乎太初秘境的秘密,他同样垂涎三尺!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墨渊脑中翻滚。他脸上表情变幻,最终化为一种决绝的苦涩,他躬身道:“大人明鉴!墨某对公子忠心耿耿,岂敢有二心?只是那林渊确实棘手,需周密计划,方能确保万无一失,不负公子所托。”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公子有令,墨某自当效死力!三日内,必给大人一个交代!只是……需要大人稍作配合。”
血剑卫冰冷的瞳孔微微转动,落在墨渊身上:“说。”
墨渊压低声音,快速道:“林渊筑基后,其驻地阵法必然更强。强攻损失太大。我们可以……引蛇出洞,或,祸水东引!”
“详细。”血剑卫言简意赅。
“据我所知,‘隐星’近期急于获取一批炼制筑基期丹药的主药‘玉髓芝’,此物仅在北地荒原深处的‘瘴气蛇谷’深处才有出产。我可假意放出消息,称在蛇谷某处发现大量玉髓芝,并暗中布置陷阱。林渊新晋筑基,急需稳固修为,此消息对其诱惑极大,很可能亲自前往!届时,大人可于蛇谷险要处设伏,以逸待劳,必可一举功成!”
墨渊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即便他谨慎不去,我们也可借此调虎离山,趁其驻地空虚,由大人以雷霆手段破阵擒拿其核心人员,逼其就范!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血剑卫沉默片刻,似乎在评估此计的可行性。最终,他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可。细节。”
墨渊心中稍定,知道暂时过了第一关,连忙将更详细的计划道出,包括如何散播消息,陷阱如何布置,蛇谷内的地形利用等等。
“此事由你主导。我会在暗中策应。若有差池……”血剑卫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墨某明白!定不负重托!”墨渊躬身应道。
血剑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墨渊一人。他缓缓直起身,擦去额角的冷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窗边,望着城西“隐星”坡地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有贪婪,有忌惮,更有被逼到绝境的狠毒。
“林渊……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怀璧其罪,挡了别人的路,也……挡了我的路!”他低声自语,拳头缓缓握紧。
就在墨渊与血剑卫密谋的同时,城西坡地,“隐星”驻地。
全面收缩防御后,驻地内外气氛凝重。阵法全开,光晕流转,巡逻队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林渊筑基成功后,虽然众人信心大增,但来自未知强敌的压力,依旧如同乌云盖顶。
主屋内,林渊、苏雨柔、石猛三人正在议事。
“墨渊那边,还没有回音。”苏雨柔秀眉紧蹙,“我们递出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看来,他要么是打定主意作壁上观,要么……已经做出了选择。”
石猛怒道:“肯定是跟那帮杂碎搅和到一起了!主人,咱们不能干等着!要不俺老石带几个兄弟,出去探探风声?”
“不可。”林渊摇头,目光沉静,“敌暗我明,妄动必失。墨渊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他若保持中立,反而会回复消息以示缓和。如今沉默,几乎可以肯定,他已倒向司徒弘一方,甚至可能在谋划什么。”
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司徒弘派来的人,实力强横,却未直接强攻,而是在暗中活动,拔除我们的眼线。这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或许是在侦察,或许是在等待时机,或许……是想用更省力的办法。”
“更省力的办法?”苏雨柔若有所思,“主人的意思是……阴谋?”
“不错。”林渊点头,“强攻损失大,动静也大。若能设下圈套,引我们出击,或从内部瓦解我们,才是上策。我们如今固守,看似被动,实则打乱了他们的节奏。现在,比的就是耐心,看谁先露出破绽。”
他看向苏雨柔:“近期城内可有异常消息流传?尤其是关于资源、秘境之类的?”
苏雨柔仔细回想,忽然美眸一凝:“有一事!今日有外围眼线冒死传回一个模糊消息,说城中黑市似乎在暗中流传一个消息,关于‘瘴气蛇谷’深处发现了年份极高的‘玉髓芝’群,只是传言很隐晦,源头不明。”
“玉髓芝?”林渊眼中精光一闪。这是炼制多种筑基期丹药的主药,对他稳固修为确实极为重要。而且此物生长条件苛刻,通常伴随强大妖兽,消息有一定可信度。
“时间点太巧了。”林渊冷笑一声,“我们刚需此物,消息就来了。还是从难以追查的黑市流出。这恐怕,就是为我们准备的鱼饵。”
石猛瞪大眼睛:“那帮龟孙子想引我们去蛇谷?那里可是血煞宗的地盘边缘,危险重重!”
“正是要利用那里的危险。”林渊道,“在熟悉险地设伏,事半功倍。而且,若我们在蛇谷出事,他们完全可以推给当地的妖兽或血煞宗,撇清关系。好算计。”
“那我们……”苏雨柔看向林渊。
“饵已抛出,就看我们咬不咬了。”林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瘴气蛇谷的方向,目光深邃,“他们将战场选在蛇谷,是觉得那里对他们有利。却不知……险地,亦可为我所用。”
接下来的两天,流火城表面平静,暗地里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关于“玉髓芝”的消息,在特定的圈子里传得越来越逼真,甚至出现了所谓的“地图残片”和“目击者证言”。一切都指向瘴气蛇谷深处某个特定区域。
“隐星”驻地依旧紧闭,毫无动静。仿佛对这天降的“机缘”毫无所觉。
这种沉默,让某些人开始焦躁。
第三日,黄昏。墨渊约定的最后期限将至。
一名衣衫褴褛、身受重伤的散修,跌跌撞撞地冲到“隐星”自治区域边缘,被巡逻队发现。他气息奄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沾血的破布,布上用炭笔画着简陋的地图,旁边还有几个字:“蛇谷……玉髓芝……救命……”
巡逻队将人和破布迅速带回驻地。
苏雨柔检查了伤者,伤势极重,并非作假,但体内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阴冷的神魂印记,若非她神识敏锐几乎无法察觉。而那破布上的地图,与外界流传的版本有细微差别,指向更深处,看起来更“真”。
“苦肉计。”苏雨柔对林渊道,“人可能是真的被利用的弃子,但这印记和地图,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他们在加码,逼我们行动。”
林渊检查了那地图和伤者,点了点头。对方步步紧逼,演戏做全套,看来是等不及了。
“主人,怎么办?去还是不去?”石猛摩拳擦掌,既紧张又兴奋。
林渊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为何不去?”
苏雨柔一惊:“主人,明知是陷阱!”
“陷阱与否,取决于实力。”林渊平静道,“他们以为布下的是死局,却不知,这或许也是我们破局的机会。一直被动防守,终非长久之计。唯有主动出击,斩其爪牙,方能震慑宵小,争得喘息之机。”
他看向苏雨柔和石猛:“此行我独自前往。驻地需要你们坐镇。若我所料不差,一旦我离开,驻地可能会面临佯攻或试探,务必守住!”
“主人,太危险了!”石猛急道。
“我自有分寸。”林渊语气不容置疑,“筑基之后,正需一场战斗,来验证所学,磨砺锋芒。瘴气蛇谷……倒是个不错的试炼场。”
他看向苏雨柔:“我离开后,启动所有阵法,进入最高战备。若三日内我未归,或驻地遇袭不可守,便按最终方案,由你带领核心人员,撤离流火城,前往北地荒原深处,寻找新的落脚点。地图和资源,我已备好。”
苏雨柔娇躯一颤,知道林渊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郑重道:“雨柔领命!定与驻地共存亡!主人……万事小心!”
是夜,月黑风高。
林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坡地驻地,如同一缕青烟,融入茫茫夜色,朝着瘴气弥漫的蛇谷方向而去。他没有携带任何人,孤身赴约,既是自信,也是不愿牵连他人。
他深知此行九死一生,不仅要面对未知的强敌埋伏,还要应对蛇谷本身的重重险恶。但他更知道,若不趁此机会,打掉司徒弘伸过来的这只利爪, “隐星”将永无宁日。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他的实力、智慧,以及……对太初秘境那一丝微弱感应的信任(他总觉得,左臂疤痕对蛇谷方向有种若有若无的牵引)。
就在林渊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
“隐星”坡地外围的黑暗中,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浮现,气息阴冷而强大,遥遥锁定着被阵法光芒笼罩的院落。为首者,正是那名血剑卫!他果然如林渊所料,采取了双管齐下的策略!
几乎同一时间,流火城城主府最高处,墨渊负手而立,远远眺望着城西和蛇谷两个方向,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期待的笑容。
“棋子已动,局已布下。林渊,看你这次,如何破此死局!”
瘴气蛇谷边缘,毒瘴弥漫,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林渊收敛全部气息,如同暗夜中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潜入谷中。根据地图所示,向着那片所谓的“玉髓芝”生长区域潜行。
越往深处,瘴气越浓,神识受到的压制越强,四周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和爬行声。
突然,他在一处狭窄的、布满苍白兽骨的谷地前停下脚步。地图标示的地点,就是这里。谷地中央,隐约可见几株散发着朦胧白光的植物,形态与玉髓芝极为相似。
但林渊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极其隐晦的阵法波动,以及至少三道强横无比、刻意压抑的杀气!杀气锁定了他所在的方位!
陷阱,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林渊准备有所动作的刹那——
他左臂的疤痕,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并非预警的危险,而是一种……强烈的渴望与共鸣?!仿佛谷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吸引着它!
与此同时,一个阴冷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声音,自谷地上方一块巨岩后响起:
“呵呵……果然来了。看来,这玉髓芝的诱惑,确实不小啊。林渊,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呈品字形,自三个方向显露出身形,强大的筑基后期灵压轰然爆发,如同三座大山,将林渊牢牢锁定!
为首的,正是那名血剑卫!另外两人,同样身着暗红劲装,气息只稍逊半筹!
三名筑基后期!绝杀之局!
但林渊的注意力,却有一半被左臂疤痕的异动和谷地深处那莫名的吸引所牵制。
那里……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