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传来的波动微弱却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仿佛沉睡已久的存在正试图挣脱束缚。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林渊瞬间将司徒弘带来的压力和对古阵的担忧都暂且压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枚自陨星涧所得、一直如同凡物般沉寂的玉佩上。
他小心地将玉佩从怀中取出。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这枚看似普通的羊脂玉佩,此刻竟隐隐泛着一层温润的毫光,内部仿佛有极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流质在缓缓涌动。玉佩表面那些原本几乎无法察觉的天然纹路,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勾勒出某种玄奥的图案,似花非花,似云非云。
“月璃……是你吗?”林渊尝试着将一丝神识,连同自己的意念,轻柔地探向玉佩。
这一次,不再是石沉大海。他的神识仿佛触碰到了一个极其虚弱、但确实存在的意识边缘。那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天生的清冷与高贵。
一个带着些许迷茫、疲惫,却又空灵悦耳的女子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断断续续,如同耳语:
“是……谁?是你在……呼唤我?这里……是何处?我沉睡了……多久?”
成了!月璃的神魂,终于苏醒了!
林渊心中一定,谨慎地回应道:“我叫林渊。此处是天机城。你在一枚玉佩中沉睡了很久。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比如……陨星涧?”
“陨星涧……”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的波动,似乎回忆引起了神魂的涟漪,“记得……一些碎片……追杀……坠落……然后……便是漫长的黑暗与冰冷……”
她的声音渐渐清晰了一些,但依旧虚弱:“林渊……多谢你……我能感觉到,玉佩之外有你的气息温养……若非如此,我这点残魂,或许早已消散……”
林渊能感觉到,月璃的神魂状态极不稳定,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他想了想,尝试将一丝极为精纯的灵力,温和地渡入玉佩之中。这灵力并非普通属性,而是他运转《星辰锻体诀》时,自然而然带上的那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
灵力注入,玉佩上的毫光似乎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月璃的声音也明显稳定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惊讶:“这是……星辰之力?虽然微弱……但很纯粹……你……不是普通的人族修士?”
她对星辰之力的敏感,让林渊更加确信她的不凡。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月璃,你如今状态极差,需要如何助你恢复?可需要特定的灵物或环境?”
眼下,一个清醒且能交流的月璃,对他而言价值巨大。无论是她可能掌握的妖族秘法、上古知识,还是她对当前局势的判断,都可能成为他重要的助力。投资她的恢复,是值得的。
玉佩中的意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自身状态和外界的灵气,然后才缓缓道:“寻常灵气……于我效果甚微……我之本源属阴,亲近月华与……太阴星力。若能有蕴含月华精华之物,或极阴属性的灵泉、魂玉等,方可加速恢复。此外……安全……静谧之地……至关重要。我此刻……无力应对任何威胁。”
她的要求极为苛刻。月华精华、极阴灵泉、魂玉,无不是罕见珍贵之物,可遇不可求。这印证了林渊的猜测,月璃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我记下了。我会留意这些物品。”林渊承诺道,随即话锋一转,问出了当前最关键的疑惑:“月璃,你可知晓一种古老阵法,风格迥异于当世,结构看似混乱,却暗含动态转化之理,其力量属性……似乎与星辰有关?并且,其下可能镇压着某种邪恶阴冷的意识?”
他将自己在城西矿区遭遇的那座古阵的详细特征,特别是那种古朴韵味、能量流动方式,以及最后感知到的邪恶意识,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给月璃听。
月璃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林渊能感觉到她的神魂波动变得剧烈起来,似乎林渊的描述触动了她某些深层的记忆。
良久,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描述的……很像……‘周天星辰镇魔大阵’的……简化残篇!”
“周天星辰镇魔大阵?”林渊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光听其名,就能感受到一种浩瀚与威严。
“是上古时期……妖族鼎盛时代,一位惊才绝艳的妖族大能,为镇压域外天魔所创的无上阵法……”月璃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沧桑,“引周天星辰之力,布下天罗地网,净化魔气,镇压邪祟……你所说的动态转化,正是其精髓所在,并非强行消灭,而是以星辰伟力,将魔气逐渐转化、消磨……你遇到的那座,恐怕连完整阵法的万分之一威力都谈不上,只是后人模仿的残次品,但思路应是同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至于那阴冷邪恶的意识……若真与那座残阵有关,恐怕……是被镇压的天魔残魂,或是被魔气侵蚀后诞生的邪灵!这种东西极其危险,能侵蚀神魂,污染灵气!你万万不可再轻易靠近!”
月璃的警告,与林渊自身的判断不谋而合,也证实了那古阵之下封印之物的可怕。但同时,也解开了林渊心中的一个巨大谜团——那座古阵果然与星辰之力有关!
“妖族大能所创的星辰镇魔大阵……”林渊喃喃自语,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这似乎将《星辰锻体诀》、黑色碎片、古阵封印、乃至月璃这位妖族残魂,都隐隐串联在了一条线上!这条线的尽头,指向一个失落的上古时代!
“你似乎……对星辰之力颇为了解?”月璃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渊情绪的变化。
林渊略一沉吟,觉得在目前需要精诚合作的情况下,可以透露部分信息以换取信任。他谨慎地说道:“我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门可能与上古星辰有关的炼体法门。”
他没有具体说明《星辰锻体诀》的名字和来历,但这一点信息的透露,已经让月璃的神魂产生了明显的波动。
“果然如此!”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难怪我觉得你的气息有些特别……上古星辰之道,在人族早已失传大半,你能得到传承,乃是天大的机缘!或许……这也是你我相遇的因果。”
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林渊,我如今只是一缕残魂,虚弱不堪,需要你的庇护和资源来恢复。而你现在,似乎也卷入了一些麻烦,并且对上古之事、星辰之道充满好奇。”
“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月璃直截了当地说道,“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将我知晓的关于上古阵道、妖族见闻、乃至星辰之力的运用法门,尽可能告知于你,助你成长。同时,若你遇到性命攸关的危机,我也会尽力出手相助,虽然我现在能做的有限。”
“而你需要做的,便是在你能力范围内,为我提供恢复神魂所需的资源,并确保这枚玉佩的安全。待我恢复部分力量,或许还能给你更大的帮助。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如何?”
月璃的提议,正中林渊下怀。这无疑是他目前能得到的、最理想的关系模式。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识广博的妖族残魂作为盟友,其价值难以估量。
“好!”林渊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我林渊,愿与月璃缔结此盟。相互扶持,各取所需。若有违背,天道不容!”
他的誓言铿锵有力,带着真诚。在危机四伏的天机城,多一个强大的盟友,就多一分生存下去的希望。
感受到林渊的诚意,玉佩上的光华似乎都柔和了几分。月璃的声音也轻松了一些:“既然如此,你我便是盟友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你的实力,以及寻找能让我恢复的灵物。你之前提到的‘百宗试炼’,或许是个机会。”
“百宗试炼?”林渊想起墨离也曾提过此事。
“嗯。”月璃解释道,“那是附近数十个宗门联合举办的一场盛事,名义上是切磋交流,实则是资源与人才的争夺。试炼之地往往是一些古老的秘境或遗迹,其中说不定就有蕴含月华之力的宝物,或者……与星辰之道、上古秘辛相关的线索。以你阵法师的身份和展现出的潜力,争取一个参与名额,应该不难。”
林渊眼中精光一闪。百宗试炼,更大的舞台,更多的机缘!这确实是他快速提升实力、接触更广阔天地的绝佳跳板!
与月璃达成初步盟约,林渊感觉肩上的压力虽未减轻,但前路却清晰了许多。他不再是独自一人在迷雾中摸索,身边多了一位见识非凡的引路者。
他不再耽搁,开始参悟《流光遁》的法诀。有了明确的目标(百宗试炼)和潜在的危险(司徒弘、古阵邪灵),他修炼的动力前所未有的强烈。
在月璃偶尔的提点下(她虽然不专精人族遁术,但对能量运转的见解极高),林渊对《流光遁》的理解进展飞快。数日之后,他已能在房间内勉强施展,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速度暴涨,虽然持续时间极短,且灵力消耗巨大,但已初具雏形。
与此同时,他也多次前往阵法师行会藏书阁二楼,凭借徐执事的特批,查阅那些关于古阵法概述和能量应用的札记。有了月璃的从旁印证和讲解,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变得生动起来,让他对阵法之道的理解,尤其是对“周天星辰镇魔大阵”这类上古阵法的认知,有了质的飞跃。
他体内的星辰之力,在持续修炼和知识积累的双重作用下,似乎也变得更加凝练活跃。
这一日,林渊正在房中巩固遁术,王执事却小心翼翼地前来敲门,脸上带着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有些讨好的神色。
“林师兄,打扰了。墨离前辈在外面,说……有事找您。”
墨离?他主动找来,必有要事。
林渊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房间。只见墨离依旧那副邋遢模样,抱着酒葫芦,靠在院中的一棵老树下,但眼神却不像平日那般醉意朦胧,反而带着一丝罕见的清明和郑重。
他看到林渊,直接开门见山,扔过来一枚黑色的、刻着复杂符文的令牌。
“小子,准备一下,‘百宗试炼’的入门凭证,老子给你弄来了。”
林渊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一股空间波动隐隐传来。他心中一震,没想到墨离动作如此之快。
墨离灌了口酒,看着林渊,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次试炼,地点定在了‘风雷谷’。那地方……不简单。除了各宗门的天才,听说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混进去。你想要的答案,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部分,但危险……也比你以为的要大得多。”
风雷谷?林渊记住了这个名字。他握紧令牌,看向墨离:“前辈可知,那里是否有与‘月华’或‘极阴’相关的宝物?”
墨离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仔细打量了林渊一番,咧嘴笑了:“看来你小子这段时间没闲着,知道的不少嘛……有没有,去了才知道。不过,盯着那东西的,可不止你一个。”
说完,他不再多言,晃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了。
林渊站在原地,摩挲着冰冷的试炼令牌,感受着怀中玉佩传来的微弱波动,眼神锐利如刀。
风雷谷,百宗试炼……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那里。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