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西老城区在霓虹照耀不到的角落沉淀着经年的阴影。顾九歌(姜晚)的身影融入夜色,步伐看似悠闲,却缩地成寸,几个呼吸间便已远离了繁华喧嚣的《心动小屋》。肩头的七七,浅灰毛发在微弱光线下几乎隐形,唯有那双冰蓝眼眸亮得惊人,如同最精准的雷达,锁定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污秽与绝望的气息。
阴山道人最后反噬溃散时逸散的能量轨迹,在七七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清晰。
他们最终停在一栋位于老旧居民区深处、几乎被爬山虎完全覆盖的三层小楼前。小楼外墙斑驳,窗户紧闭,透着长年不见阳光的阴森。周围邻居的窗户都黑着,仿佛默契地远离这栋不祥的建筑。
“就是这里了,主人。”七七传音,带着明显的厌恶,“好浓的怨气、血煞,还有……许多微弱生命被强行抽取后的空洞回响。这老东西,害了不少人。”
顾九歌目光扫过小楼,在她眼中,这栋建筑被一层浓厚的、由痛苦、恐惧、不甘凝结成的黑红色业力包裹,寻常人靠近都会感到不适。“不止他一个。楼里还有几个气息相似、但微弱得多的‘学徒’,以及……一些被禁锢的‘材料’。”
她并未直接破门而入。而是抬手,指尖流淌出无形的法则之力,如同最灵巧的解锁工具,轻轻拨动了小楼外围那层粗浅的警戒与迷惑阵法。阵法光芒微闪,随即无声熄灭,未引起任何警报。
推开那扇沉重的、仿佛浸透了阴气的铁门,一股混合着香烛、血腥、草药和腐朽味道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一楼客厅被改造成了诡异的法坛,供奉的不是任何正统神佛,而是一些扭曲的邪神雕像和兽骨,香炉里插着的香颜色暗红,燃烧散发的气味令人作呕。墙壁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画着扭曲的符文,隐隐有怨魂哀嚎之声传出。
两个穿着廉价道袍、面色青白、眼神麻木的年轻人正在擦拭法坛,听到开门声,茫然抬头,看到逆光站在门口的顾九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师父呢?”顾九歌声音平静,却带着直透神魂的威压。
两个年轻人浑身一颤,眼中恢复一丝清明,随即被恐惧淹没,下意识地指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顾九歌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向地下室。七七从她肩头跃下,轻巧地走在前面,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污秽的符纹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黯淡、失效。
地下室比上面更加阴冷黑暗,只有几盏幽绿的烛火摇曳。这里空间更大,被分割成数个隔间。有的隔间里堆满了各种古怪的“材料”:封在罐子里的动物器官、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植物根茎、甚至还有用特殊手法处理过的、属于人类的毛发与指甲。有的隔间则布置着简陋的祭坛和囚笼,笼子里关着几只气息奄奄、眼神惊恐的小动物,还有两个瘦骨嶙峋、神智似乎已经不清的人,一男一女,身上贴着符纸,显然是被当作“活祭品”或“试验品”。
在最里面的隔间,阴山道人瘫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面如金纸,七窍残留着干涸的黑血,看到顾九歌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的惊恐与怨毒,嘶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为何……坏我大道……”
“大道?”顾九歌环视这充满罪孽的地下室,眼神冰冷如万古寒冰,“以生灵之苦、他人之厄铸就的邪路,也配称大道?”
她不再废话,抬手虚抓,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阴山道人从地上提起。同时,她的神念强行破入对方濒临崩溃的识海,搜取关键信息——不是为了折磨,而是为了彻底清除其背后的网络。
一幕幕破碎而黑暗的画面闪过:如何利用网络和地下渠道寻找“客户”(多为心怀恶意或走投无路者),如何根据“客户”要求定制“服务”(下咒、转运、甚至害人),如何选取“材料”(无辜生灵、特定命格之人),如何与一个更隐蔽的、被称为“暗市”的地下玄学黑市进行交易,获取更高级的邪术法门和稀缺“资源”……这个阴山道人,不过是这张庞大黑网上一个不算顶端的节点。
更重要的是,顾九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阴山道人之所以对林小溪的“聚阴体”感兴趣,甚至不惜动用“伪运之戒”这种间接手段慢慢侵蚀,是因为他接到“暗市”上一个匿名高阶客户的长期委托——收集特殊命格者的“本源气息”,尤其是“聚阴”、“纯阳”、“旺财”、“克亲”等极端命格者,报酬极高。林小溪只是目标之一。而委托的最终目的,似乎是为了进行某种大型的、禁忌的复合阵法,地点未知,但需要海量的特殊命格本源作为“燃料”!
“原来如此。”顾九歌眼中寒芒更盛。此界天道扭曲,不仅催生了脑残恋爱剧本,更滋养了这种以掠夺他人命运根基为生的黑暗毒瘤。这“暗市”和那匿名委托,所图非小,危害远胜阴山道人这种个体邪修。
她掌心微光一闪,纯净的净化之力涌入阴山道人体内,并非救治,而是将其体内残存的邪功根基与那些纠缠的怨念业力一并瓦解、涤荡。阴山道人身体剧烈抽搐几下,眼中最后一丝神采彻底熄灭,邪修之路,至此断绝。他的灵魂也将因罪孽深重,直接坠入此界轮回的底层接受惩罚。
顾九歌转身,看向那些被囚禁的生灵和人。她指尖弹出数点蕴含生机的光粒,没入它们体内,稳住其奄奄一息的生命。又挥手破除那些囚笼和符纸的禁锢。
“七七,联系特殊部门,匿名举报此地。坐标、证据确凿。”顾九歌吩咐。她无意直接介入此界官方事务,但提供线索让专业人士处理这些后续,更为合适。以七七的能力,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将信息精准送达相关部门,轻而易举。
“明白,主人。”七七应道,冰蓝眼眸中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顾九歌最后看了一眼这罪恶的巢穴,抬手打出一道隐匿符文,将她和七七在此地的一切气息与痕迹彻底抹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当她带着七七悄然回到《心动小屋》时,天色将明未明。
网络上,关于昨晚直播“灵异事件”和姜晚“隔空斗法”的讨论已经白热化,各种猜测、分析、甚至崇拜的言论铺天盖地。节目组电话被打爆,无数媒体和机构想要采访姜晚。但顾九歌的房间门始终紧闭,谢绝一切打扰。
她坐在窗前,望着天边泛起的第一缕鱼肚白。
“阴山道人只是小卒,背后的‘暗市’和那个收集特殊命格本源的委托,才是真正的大患。”顾九歌对膝上的七七说道,“此界规则漏洞百出,给了这些魑魅魍魉滋生的土壤。仅仅清除表面上的‘剧情bUG’还不够,需得修复更深层的规则,至少,要掐断这种大规模掠夺命格本源的渠道。”
七七蹭了蹭她的手:“主人,要追查那个‘暗市’和委托人吗?虽然他们藏得很深,但只要有网络和能量流动的痕迹,我就能顺藤摸瓜。”
“不急。”顾九歌摇了摇头,“对方行事隐秘,目的不明,贸然深挖可能打草惊蛇。而且,当务之急是稳固此界普通人的‘信念锚点’。”
她打开平板,浏览着网络上关于自己的海量信息。除了惊叹和崇拜,也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质疑她是节目组炒作、是新型诈骗、甚至要求有关部门调查她是否宣扬封建迷信……
“人心易变,信与疑往往只在一线之间。”顾九歌淡淡道,“玄学之力,在此界终究是异数。想要真正‘拨乱反正’,不能只靠展示神秘和力量,更需要引导他们建立更健康、更稳固的内心秩序与价值判断。我的直播间,或许可以换个方式。”
七七似懂非懂地眨眨眼:“主人打算怎么做?”
顾九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开了自己的直播后台,手指轻点,编辑了一条新的公告:
【直播预告:明晚八点。主题:因果与选择。不谈玄奇,只论本心。仍解答三问,但问题需与自身抉择、困惑、善恶边界相关。】
公告一出,再次引发热议。
【不谈玄奇?只论本心?姜大师这是要转型心理导师?】
【因果与选择?感觉好深奥……】
【善恶边界?这问题可不好答啊!】
【不管了,反正我蹲!这次一定要抽中!】
放下平板,顾九歌望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
清理了表面的“毒疮”,接下来,该试着引导这浮躁世界的“气血”,自行运转到更健康的轨道上了。而那隐藏更深的“暗市”与阴谋,迟早会自己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