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天京城的繁华与喧嚣悄然掩盖。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和偶尔几声犬吠,点缀着这片沉静。
顾九歌的身影在月光不到的阴影中穿梭,如同融入夜风的幽灵。她没有动用神力飞行,仅凭对肉身的精妙掌控,便已快逾奔马,且落地无声。七七则完美地隐匿着身形与气息,紧随着她,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命运感知】全力展开,警惕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窥视。
手中黑色石板的感应越来越清晰,那股指向性的牵引力,带着她穿过一条条寂静的街巷,越过一片片沉睡的民居,逐渐向着城西边缘地带而去。这里的建筑明显变得低矮、陈旧,人烟也稀少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年久失修的荒凉气息。
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处被高大围墙圈起的、占地颇广的废墟前。围墙多处坍塌,露出里面倾颓的殿宇骨架和丛生的荒草。一块半埋在尘土中的残破石匾上,依稀能辨认出“钦天”二字。
“钦天监的旧衙?”顾九歌神识扫过这片废墟。此处早已废弃多年,地气沉寂,并无任何官家阵法或守卫的痕迹。然而,怀中石板的共鸣却在此地达到了顶峰,灼热感几乎要透衣而出!
她轻盈地越过残垣,落入废墟之中。月光凄清,照在断壁残垣和及膝的荒草上,更添几分阴森。残存的主殿早已没了屋顶,只剩下几根巨大的石柱倔强地指向夜空,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石板的感应,明确地指向主殿后方的一片区域。
她循着感应走去,脚下是破碎的瓦砾和柔软的腐叶。穿过几道回廊的遗迹,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座以巨大青石垒砌而成的、造型古朴的圆形平台!平台约莫三丈见方,表面刻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复杂星图与刻度,四周还立着几根残缺的石柱,柱身同样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
这是一座观星台!前朝钦天监用以观测天象、推演历法的核心设施!
而顾九歌手中石板的共鸣源头,正是来自于这座观星台的中心!
她走上观星台,脚下的青石冰凉。来到平台正中央,她蹲下身,手指拂开积年的尘土,露出了下方一块与周围青石颜色略有不同、更为深沉、约莫脸盆大小的圆形石盖。石盖严丝合缝地嵌入平台,若非石板指引,极难发现。
就是这里了!
顾九歌能感觉到,石盖之下,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古老的星辰之力,正与手中的黑色石板遥相呼应!这股星辰之力并非此界寻常的星辉,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世界之外、冰冷而客观的“坐标”意味!
她尝试用神识探查石盖之下,却被一层极其坚韧、与整个观星台乃至脚下大地龙气隐隐相连的禁制所阻挡。这禁制并非人为布置,更像是随着岁月流逝,以此地残留的星辰之力与地脉龙气自然形成的保护层,虽然能量层级不高,但结构巧妙,强行破除恐怕会引动不小的动静。
“下面有东西,被‘锁’住了。”七七也感知到了情况,传音道,“这禁制有点意思,借了地脉和残存星力自成循环,蛮力破解会打草惊蛇。”
顾九歌沉吟片刻。她并不想在此刻闹出太大动静。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黑色石板,心中微动。这石板是信息规则的载体,而这观星台下的东西,似乎与星辰坐标相关……二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她将石板轻轻放在那圆形石盖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石板与石盖接触的瞬间,两者表面的那些古老符号竟同时亮起了微光!虽然光芒黯淡,但在漆黑的夜色中却清晰可见!石板上的符号开始如同活物般流动,与石盖上模糊的星图刻度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对应关系!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地底的嗡鸣响起。那层自然形成的禁制,在石板光芒的照射下,竟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减弱、变得透明!并非被破坏,而是仿佛被“说服”、被“同化”,承认了石板的权限!
顾九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石板,果然是钥匙!
她没有犹豫,伸手轻轻一推那圆形石盖。这一次,石盖悄无声息地向旁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一股更加精纯、带着亘古沧桑气息的星辰之力,伴随着陈腐的空气,从洞中弥漫而出。
洞口下方,并非想象中的地宫或密室,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以同样材质砌成的狭窄通道,通道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夜明珠,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顾九歌与七七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其中。
通道并不长,下行约十余丈后,便抵达了一间仅有三丈见方的石室。石室空空荡荡,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黑色石台,与顾九歌手中的石板材质一般无二!
石台表面光滑如镜,但在其正中,却深深地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散发着柔和星辉的透明晶石!那精纯古老的星辰之力,正是源于这块晶石!
而晶石内部,仿佛封存着一幅微缩的、缓缓旋转的立体星图!那星图并非此界任何已知的星空,其中的星辰排列、运转轨迹,充满了陌生而浩瀚的意蕴!
“这是……星核?还是某个世界的坐标锚点?”七七惊讶地传音。
顾九歌走上前,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中石板与那石台、以及晶石内星图之间强烈的共鸣。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透明的晶石。
刹那间,海量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神识!那不是文字,不是语言,而是最纯粹的星辰坐标、空间向量、维度参数……是一个极其遥远、未知世界的精确“地址”!同时,还有一段残缺的、充满绝望与不甘的意念碎片——
“……路已断……归途渺茫……留此星标,以待……有缘……穿越无尽虚空……抵达……‘启明之域’……”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顾九歌收回手,心中震撼。这竟是一处失落文明的逃亡者,留下的跨世界坐标!这“启明之域”,就是他们试图前往的目的地?而这观星台,就是他们试图启动跨世界传送的装置基座?只是不知为何,最终失败了,只留下了这块记录着坐标的晶石和作为钥匙的石板。
她终于明白,为何林文正会对上古失落文明如此感兴趣,为何朝廷编纂《四库拾遗》会牵扯到“长生之秘”。恐怕,朝廷掌握的线索,远不止于此!他们或许也在寻找类似的东西,寻找离开此界,或者获取超脱力量的途径!
这将黑色石板赠予她,是巧合,还是林文正有意为之?他是否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顾九歌看着石台中那块星辉流转的晶石,目光深邃。这个坐标,对她而言,价值无可估量!这不仅是通往一个新世界的路径,更是一个潜在的、远离赫穆特追查的避难所,甚至可能是未来反攻的跳板!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镶嵌着星核晶石的整个石台,连根拔起(其与地脉的连接已被石板暂时屏蔽),收入了《万界锚点观测录》自带的空间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将地面恢复原状,抹去所有痕迹,与七七悄然离开了这片废墟。
回到榆林巷小院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这一次夜探,收获远超预期。不仅找到了石板感应的源头,更得到了一个可能至关重要的世界坐标。
然而,顾九歌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凝重。京城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这看似平凡的凡人王朝,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足以震动诸天。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