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透过庄园主卧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温柔的光痕。杨凌(方婷萱)醒来,静静感受着胸腔内平稳有力的搏动,这份寻常的生机,于她而言已是至宝。楼下隐约传来餐具轻碰的声响和母亲低柔的说话声,带着日常的暖意。
她刚坐起身,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复健活动,床头的内线电话便轻轻响起。管家的声音传来,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二小姐,门口有两位年轻小姐来访,坚持要见您。一位姓范,一位姓胡。说是您从前在岸阳的朋友,从新闻上得知您醒来的消息,一刻也等不了,连夜订票赶过来的。”
岸阳。朋友。范。胡。
记忆的闸门被这两个姓氏叩开,两个无比鲜明、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身影瞬间跃入脑海——范晓莹!光雅!是她们,松柏道馆里总是活力四射、陪她度过最艰苦训练岁月的挚友,是她作为“戚百草”时,最纯粹时光的见证者。
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加速。她们知道了?她们看到新闻了?她们……知道了一切吗?知道她不只是百草,还是杨凌,更是方婷宜的孪生妹妹方婷萱?
一股复杂的热流涌上心头,交织着重逢的狂喜、漫长的思念,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她们会怎么看她?那个曾经沉默倔强、眼里只有元武道的戚百草,和如今这个身份错综复杂、站在聚光灯下的方婷萱,在她们心中,还是同一个人吗?
“请她们到花园的阳光房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紧,“我马上下来。”
她没有刻意装扮,只换了一身舒适的浅色针织衫和长裤,将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素净着一张仍显苍白的脸。她想以最本真的样子去见故人,无论她们将看到的是哪一面的她。
阳光房里,鲜花吐蕊,暖意融融。范晓莹和光雅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三年时光,在她们身上也留下了痕迹。范晓莹的短发更显飒爽,眉宇间褪去些少女跳脱,多了几分历练后的明亮;光雅则愈发温婉沉静,只是此刻双手紧握放在膝上,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她们面前的茶水一口未动,目光频频望向门口。
当杨凌(方婷萱)的身影出现在拱形门廊下时,两人几乎同时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百草!” 范晓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哽塞。她向前冲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住,瞪大了眼睛,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走来的人。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水光,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深深的心疼。“你……真的是你……新闻上说方家二小姐醒了,还就是杨凌……我们、我们猜可能是你,但没想到……” 她语无伦次,目光落在对方与方婷宜几乎别无二致、只是稍显清减苍白些的脸庞上,最后那句话低了下去,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叹息,“……没想到,你真的是婷宜姐的妹妹。”
光雅也走上前,比范晓莹含蓄,但眼圈已然通红。她的目光更为细致,掠过对方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轮廓,掠过那与方婷宜极其相似却因经历而沉淀出不同气质的脸庞,最终落在对方清澈却也承载了太多故事的眼睛上。“百草……” 她又轻轻唤了一声,这个名字里包含了太多情感,“我们看了昨晚的节目……你站在台上,唱那首《好久不见》……我们一边看一边哭。”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关切,“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脸色还是有点白。”
“晓莹,光雅。” 杨凌(方婷萱)走到她们面前,声音温柔而清晰。听到那声久违的“百草”,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又酸又暖。她主动伸出手,分别握住她们微微发凉的手。“是我。我醒了,也……回来了。” 她顿了顿,迎着她们探究又充满关怀的目光,坦然道,“嗯,方婷宜是我的孪生姐姐。我也是不久前……醒来后,才真正知道并确认这一切的。”
肌肤相触的温暖和真实感,瞬间融化了因时间和惊人真相而产生的无形隔膜。范晓莹再也忍不住,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不小,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你这个……这个大笨蛋!瞒得我们好苦!不声不响就成了大明星,又不声不响睡了三年,还、还突然变成了婷宜姐的妹妹!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年心里多没着落?想打听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她哭得毫无形象,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光雅的泪水也安静地滑落,她另一只手覆上来,轻轻拍着范晓莹的背,也像是在安抚杨凌(方婷萱)。“我们真的……真的很想你,百草。” 她的声音哽咽,“不管你是戚百草,还是杨凌,还是方婷萱,你都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坚韧又善良的女孩。看到你醒来,还能站在你喜欢的舞台上,我们……真的为你高兴。” 她的目光温柔地拂过对方的脸,“只是,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最后这句带着疼惜的询问,让杨凌(方婷萱)努力维持的平静几乎溃堤。她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的泪意逼回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都过去了。能醒来,能再见到你们,再见到姐姐哥哥和爸妈,还能唱歌……我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 她拉着她们重新坐下。
范晓莹抽了抽鼻子,总算稍微平复了情绪,开始连珠炮似的发问:“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三年前为什么突然就……还有,你和婷宜姐,你们长得好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不对,以前也觉得有点像,但完全没往孪生姐妹上想啊!”
杨凌(方婷萱)简单地解释了自己作为方婷萱幼年走失、被收养成为戚百草、后来因缘际会成为杨凌的曲折,以及三年前那场导致昏迷的意外。她省略了许多惊心动魄的细节,但范晓莹和光雅依然听得心惊胆战,紧紧握着她的手。
“原来是这样……” 光雅喃喃道,眼中充满了理解和怜惜,“怪不得你以前总是不太愿意提家里的事……也怪不得你训练起来那么拼命。” 她想起百草在松柏时那近乎自虐的努力,如今似乎都有了更深层的注解。
“那若白师兄呢?” 范晓莹心直口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他知道这一切吗?他知道你醒了,还成了……方婷萱吗?” 提到若白,范晓莹的语气也小心起来。她们都知道,若白对百草意味着什么。这三年来,若白的变化她们也看在眼里,那个曾经虽然严厉却内心温热的师兄,变得愈发沉默冷硬,将所有精力都投入比赛,近乎燃烧自己。
提到若白,杨凌(方婷萱)的心像被一只手轻轻攥了一下,呼吸有片刻的凝滞。阳光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鸟鸣。
“他……应该知道吧。” 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我醒来后,还没见过他。”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期待,“姐姐说,他这几年……很拼。”
光雅和范晓莹交换了一个眼神。光雅轻轻叹了口气:“若白师兄他……这三年来,几乎没怎么笑过。除了训练就是比赛,拿了无数冠军,可好像……并不快乐。我们去探望过他几次,他话很少,只问你的情况。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范晓莹接口道,语气有些低落:“他每次比赛,看台上你的那个位置,他总是会看一眼……虽然那里总是空的。”
杨凌(方婷萱)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知道,有些结,必须亲自去解。有些重逢,无法假手他人。
“对了!” 范晓莹忽然又想起什么,再次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个用柔软手帕仔细包裹的小包,“差点忘了这个!给你的!”
她像献宝一样,一层层打开。里面是那枚属于戚百草的、有些旧却依旧闪光的奖牌,还有几张边角微卷的合影——松柏道馆门口的集体照,训练后累瘫在地却笑作一团的她们,还有一张,是若白正在指导百草动作时被抓拍的侧影,阳光勾勒出他专注的轮廓和百草认真抿紧的嘴唇。
“这些,我们都帮你收得好好的。” 范晓莹把奖牌轻轻放在她摊开的掌心里,金属带着凉意,却沉甸甸地熨帖着皮肤,“想着,总有一天要物归原主。”
光雅指着照片,声音轻柔:“你看,这是你第一次在馆内赛赢了我,虽然我哭鼻子了,但你还是分了我一半你珍藏的糖果……” 回忆的细节如此鲜活,瞬间将她们带回到那段汗水与阳光交织的纯粹岁月。
杨凌(方婷萱)的指尖细细描摹着照片上那些熟悉的笑脸,描摹着那个短发、眼神执拗的自己,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这不仅是回忆,更是她来路的凭证,是她之所以成为今日之她的重要基石。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她哽咽着,将奖牌和照片紧紧贴在胸口。
“傻百草,跟我们说什么谢。” 范晓莹又想哭又想笑,使劲揉了揉眼睛,“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吓我们了!你现在可是有姐姐有哥哥有爸妈还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
光雅也微笑道:“是啊,百草。看到你现在家庭圆满,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比什么都开心。以后,常联系好吗?让我们知道你过得好。”
“嗯!” 杨凌(方婷萱)用力点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笑容却已然绽开,那笑容里,有戚百草的清澈,有杨凌的温柔,更有方婷萱找到全部归属后的释然与明亮。
阳光房外,方婷宜端着刚烤好的小点心和温好的牛奶,悄然驻足。她看着里面三个女孩又哭又笑、紧紧依靠在一起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柔和的笑容。她知道,妹妹的世界,正在一点点被更多失而复得的爱与温暖填满,变得更加坚实、完整。
而关于若白的那一页,她知道,妹妹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去亲自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