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越来越近,像敲在心脏上的鼓点。
实验室里,三个人同时看向门口。陈默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关闭了正在运行的精密仪器,将实验记录本锁进抽屉。秦风则向前一步,把林晓月挡在身后,眼睛紧盯着那扇薄薄的门板。
苏晴脸色发白,小声说:“至少十几个人……都拿着东西……”
话音未落,门被一脚踹开。
赵强站在门口,额头的纱布已经拆了,留下一道狰狞的结痂。他身后挤满了人,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有人手里拿着甩棍,有人握着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钢管,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哟,都在呢。”赵强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搞科研?这么用功啊。”
他的目光扫过陈默,在秦风身上停留,最后落在后面的林晓月身上,眼神变得阴狠:“上次的账,该算算了。”
秦风没说话,只是侧身将母亲完全挡住。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陈默眉头微皱——太保护了,不像普通同学关系。
“这里是学校实验室,”陈默开口,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损坏设备要照价赔偿,聚众斗殴会被开除。赵强,你想清楚。”
赵强啐了一口:“学霸,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他是我组的组员。”陈默没动,“而且这是学校的公共财产。”
“我他妈管你——”赵强话没说完,身后的小弟已经不耐烦地推搡着涌进来。
实验室空间不大,瞬间变得拥挤。秦风被两个人围住,另一人伸手要去抓林晓月,被陈默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她。”陈默的声音冷了八度。
那一刻,林晓月看到了他眼中的某种东西——不是18岁少年该有的眼神,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近乎野兽的护食反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她心头一震。
“操,给脸不要脸!”被抓住的人挥拳砸向陈默。
陈默侧身躲开,动作流畅得像练过。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砸在实验柜上,玻璃发出碎裂的脆响。
混乱爆发了。
秦风同时被三个人围攻。若是以前,他或许会硬碰硬地打一场,但此刻他胸口的碎片在微微发热,传递来清晰的警示:
**“控制力量。”**
**“不要暴露。”**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本能的反击冲动,改为纯粹的防御和闪避。一个甩棍朝他头部砸来,他低头躲过,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拧一推,那人就踉跄着撞倒了身后的同伴。
动作干净利落,不像打架,更像某种格斗术。
赵强看出了门道,眼神更加阴狠:“练过?有意思。”
他亲自上前,从后腰掏出一把弹簧刀,刀刃弹出,寒光凛冽。
实验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打架和动刀是两回事。
“赵强!你疯了!”苏晴在门口尖叫。
但赵强已经冲过来,刀尖直刺秦风腹部。这一下又快又狠,是冲着伤人去的。
时间仿佛变慢了。
秦风能看到刀刃的轨迹,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能感觉到胸口碎片的剧烈振动——它想释放力量,想保护宿主。
不行。
暴露的代价太大了。
就在刀刃即将刺入的瞬间,一个身影挡在了秦风面前。
是林晓月。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拉扯,用身体护住了儿子。这个动作完全是母性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
“妈——!”秦风的声音变形了。
赵强也吓了一跳,但收手已经来不及。刀刃继续向前——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刀尖在距离林晓月腹部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不,不是无形的——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隐约能看到一层极淡的银光。
银光来源是林晓月胸口的项链,陈默留下的守护印记。
也来源她书包里,那支正在剧烈发光的钢笔。
赵强愣住了,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林晓月,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其他人没看到银光,只看到赵强突然停住。有人以为他怂了,骂骂咧咧地推开他:“强哥你干嘛?”
推搡打破了僵局。
陈默趁乱一脚踢在赵强手腕上,弹簧刀脱手飞出,钉在天花板上。
“够了!”陈默的声音像冰,“再闹下去,我会直接报警,并且向校方提供监控录像。”
他指向墙角——那里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赵强脸色变了变。他盯着秦风,又看看林晓月,最后冷笑:“行,今天给学霸一个面子。但我们的事没完。”
他带着人撤退,临走前回头看了秦风一眼,那眼神像毒蛇。
脚步声远去。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打翻的试剂淌了一地,碎玻璃散落,仪器歪斜。
苏晴冲进来:“你们没事吧?我刚去叫保安了!”
“没事。”林晓月说,但她脸色苍白,手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受伤甚至……但现在不是后怕的时候。
她看向秦风,儿子眼中满是后怕和愤怒,胸口起伏剧烈。
她又看向陈默。他正弯腰捡起地上的弹簧刀,用纸巾包好,眼神复杂地看着刀尖——那里有一个微小的凹陷,像是撞上了什么极硬的东西。
“刚才……”陈默开口,又停住。他显然也看到了那层银光,看到了刀被挡住的异常现象。
“是运气。”林晓月抢先说,声音尽可能平稳,“他可能手滑了。”
陈默看着她,没反驳,但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
保安赶来时,冲突已经结束。在陈默冷静的叙述下,事件被定性为“校外人员滋事”,赵强的名字被记下,校方承诺会处理。
但大家都清楚,这种承诺没什么用。
收拾实验室时,林晓月刻意避开其他人,独自在角落清理洒落的化学试剂。她的手还在抖,不只是因为刚才的危险,更是因为书包里那支钢笔——它现在烫得惊人,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
她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锁好隔间门,才把钢笔拿出来。
钢笔悬浮在她掌心,笔尖自动渗出银色的墨水,在空气中书写:
**“危险接近”**
**“不是指那些学生”**
**“更大的危险”**
字迹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
林晓月压低声音:“什么危险?时之影?”
钢笔顿了顿,继续写:
**“秦振华……在监视”**
**“他……没说全部真相”**
**“共鸣之心……需要……祭品”**
最后一个词让林晓月脊背发凉。
祭品?
钢笔的银光开始不稳定,字迹变得潦草:
**“时间……不多了”**
**“陈默意识……正在……”**
字没写完,钢笔的光芒突然熄灭,掉回她手中,变得冰冷普通。
但林晓月已经明白了。秦振华隐瞒了关键信息——救援陈默可能需要付出某种代价,甚至是……生命?
她握紧钢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能慌,不能乱。秦风还需要她,陈默还需要他们去救。
回到实验室时,大部分狼藉已经清理完毕。陈默正在检查受损的设备,秦风站在窗边,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紧绷。
苏晴看见林晓月,跑过来小声说:“晓月,你弟弟刚才好可怕……他盯着赵强离开的方向,眼神像要杀人一样……”
林晓月心里一紧。她走过去,轻轻碰了碰秦风的胳膊:“小风?”
秦风转过头,眼中的狠戾还未完全褪去,但在看到母亲的瞬间软化下来:“我没事。”
“我们回家。”林晓月说。
陈默抬起头:“我送你们吧。那些人可能还在附近。”
“不用。”秦风立刻拒绝,语气太急,又补了句,“我们自己可以。”
陈默没坚持,但看着他们的眼神更加深沉。
回家的路上,母子俩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街边的小店陆续打烊,卷帘门拉下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妈,”秦风终于开口,“刚才那把刀……”
“是项链。”林晓月决定部分坦白,“陈默以前送的,好像有些特殊。”
“不只是项链。”秦风停下脚步,看向她,“我看到银光了,还有……一种力量的波动。那不是普通的东西。”
林晓月知道瞒不住了:“是陈默留下的守护印记。具体原理我不清楚,但应该是用来保护我的。”
“保护你?”秦风皱眉,“他早就知道会有危险?”
这个问题林晓月无法回答。她不知道陈默留下印记时预见到了什么,是时之影的威胁?还是更早的危险?
“还有,”秦风按住胸口,“刀刺过来的瞬间,碎片想冲出来。它想保护你……比想保护我还强烈。”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被比较的孩子。
林晓月心里一软,伸手摸摸他的头:“因为你是它融合的宿主,它保护你是本能。但保护我……可能是因为陈默在印记里留下了执念。”
她想起钢笔写的“救我需要付出代价”,想起秦振华隐瞒的信息,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秦风,”她认真地看着儿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救你爸爸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还会做吗?”
秦风没有立刻回答。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望向远处黑暗的天空,那里有几颗稀疏的星星。
“妈,”他轻声说,“你知道吗?在永恒图书馆里,我看到了很多关于时间的知识。其中有一条是: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网状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分裂出无数可能。”
他转回头,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如果我们不去救他,会有一个时间线里的陈默永远困在黑暗中。而那个时间线里的我们,会一辈子活在‘如果当初去救了会怎样’的悔恨里。”
“但如果我们去救了,”林晓月说,“可能会有其他代价。”
“那就承担。”秦风说,“总比后悔强。”
这一刻,林晓月在儿子眼中看到了超越年龄的坚定。那个曾经叛逆、逃避、用冷漠伪装自己的少年,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
或许,这就是融合碎片、接触真相、肩负责任带来的改变。
又或许,这就是她重生以来,潜移默化中传递给他的东西。
“好。”林晓月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就去做。但要聪明地做,要弄清楚所有真相,包括秦振华隐瞒的部分。”
秦风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陈默今天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我知道。”林晓月苦笑,“他太聪明了,迟早会发现异常。”
“如果他问起……”
“随机应变。”林晓月说,“但不能全说。有些真相,现在的他还承受不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快到小区门口时,秦风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秦振华发来的加密信息:
**“紧急情况。‘共鸣之心’的波动加剧,陈默意识活跃度在提升。但监测到异常能量源正在靠近坐标点。有人在打他的主意。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有新的发现。”**
信息后面附着一张模糊的卫星照片,拍摄地点是荒郊野外,但能隐约看到地面上有发光的几何图案。
而在图案中央,有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轮廓周围,环绕着数个黑色的影子。
深夜,林晓月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她手中握着那支钢笔,它又恢复了正常,冰冷而沉默。但白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刀尖前的银光,陈默异常的眼神,钢笔的警示,秦振华的信息……
每一个细节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事情正在加速。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夜空。月亮还是普通的月亮,但当她凝视时,隐约能看到一层极淡的银色光晕——那不是月光,而是时间层面的某种扰动。
陈默的觉醒,正在影响这个时间线。
或者说,两个陈默——18岁的和被困的——正在产生某种共鸣。
就在她思考时,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没有来电,没有信息,但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行自动滚动的代码,全是0和1。
代码快速滚动,最后组成了一张人脸。
是陈默。但不是18岁的他,也不是被困的那个。
这张脸更成熟,更疲惫,眼角有细纹,鬓角微白。他大概三十多岁,穿着白大褂,背景像是实验室。
屏幕里的“陈默”睁开眼睛,看向屏幕外——看向林晓月。
他的嘴唇在动,但没有声音。林晓月辨认口型:
**“快……跑……”**
然后又是:
**“不要……相信……”**
和白天在实验室右眼看到的幻象一样的话。
但这次多了一句:
**“时间线……在收束……”**
屏幕闪烁,人脸消失,恢复成普通的锁屏界面。
林晓月的心脏狂跳。这不是幻觉,不是想象。这是某种跨越时间维度的通讯,来自……哪个时间线的陈默?
她想起秦振华说的“陈默意识活跃度在提升”。难道不只是被困的陈默在觉醒,还有其他时间线的陈默也在试图联系?
又或者……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所谓的“陈默被困在共鸣之心”,会不会根本不是完整的故事?
也许被困的只是他的一部分意识,而另一部分……
她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连绵。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陈默同样没有睡。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复杂的公式和结构图。但此刻他的注意力不在纸上,而在自己的手上。
刚才在实验室,他抓住赵强手腕的那个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就像身体自己知道该怎么动,像肌肉记忆。
但他从没学过格斗。
还有林晓月——当她挡在秦风面前时,他心脏骤然收紧的感觉,强烈得像要撕裂。那不是普通的担心同学,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铭刻在灵魂里的恐惧失去。
然后是他最近频繁做的梦。梦里他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周围是旋转的齿轮,他被困在中央,无法动弹。但总能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很像林晓月。
陈默拿起桌上的照片,那是班级春游时拍的合影。照片里,林晓月站在他斜后方,笑得灿烂。他当时没注意,但现在仔细看,她的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他闭上眼,试图抓住那些闪回的碎片:实验室的爆炸,星云中的囚禁,还有一个婴儿的哭声,一个女人的泪水……
画面太破碎,无法拼凑。
但有一点他确定:林晓月和秦风,这对突然出现的“姐弟”,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
而找回记忆的关键,可能就在他们正在研制的“时间同步装置”里。
陈默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同一轮月亮。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恰好和某段记忆中的摩斯电码吻合:
**“求救……被困……时间……”**
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一段加密信息已经被发送出去。
发往虚空中的某个坐标。
而那个坐标,此刻正亮起微弱的回应信号。
信号来源——
是林晓月背包里,那支再次开始发烫的钢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