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活体档案
电子音在昏暗的档案馆内回荡，四台防御炮塔的红光瞄准着三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机油、防腐剂混合的怪异气味。培养槽中，那具酷似陆文渊的躯体静静地悬浮，眼皮下的轻微转动更添诡异。
苏婉晴的投影迅速后撤，挡在林晓月和秦风身前，她的光芒因警惕而微微收缩：“你不是档案馆的自动防御系统。你是谁？陆文渊在哪里？”
电子音沉默了几秒，炮塔的红光闪烁了一下，但并未开火。随后，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人性化的犹豫？
“问题逻辑冲突。定义：我是‘守密人’档案馆主控意识，代称‘典守者’。定义：陆文渊既在此处，亦不在此处。”
“说清楚！”林晓月护着秦风，紧盯着培养槽。
“培养槽中为陆文渊博士的生物躯体，编号‘原体-7’。神经系统与‘典守者’核心数据库部分接驳，维持基础生命体征及脑皮层活性，作为活体密钥及意识备份载体。”电子音解释，冰冷的语气像是在朗读说明书，“陆文渊博士的完整意识，已于档案记录时间‘升华历17年’进行‘安全剥离’，存储于档案馆深层加密区。”
安全剥离？林晓月心中一沉。这个词听起来太像秦振华那些非人道实验的术语了。
苏婉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投影波动起来：“我父亲……秦振华对他做了什么？”
“信息受限。”电子音回答，“可访问记录显示：陆文渊博士自愿接受‘意识上传-躯体保全’协议，作为潜伏任务失败后的应急预案。协议由秦振华博士监督执行。剥离后，‘原体-7’作为生物密钥保存，‘典守者’获得档案馆完整权限并激活最终守密协议。”
自愿？苏婉晴显然不信：“我要见他的意识备份！现在！”
“权限不足。”电子音拒绝，“访问深层加密意识存储需要三重验证：第一，物理密钥‘原体-7’的生物特征识别；第二，档案馆核心控制台的操作权限；第三，陆文渊博士预设的‘信任密码’——该密码仅存在于他剥离前的意识中，无法通过外部破解获取。”
它顿了顿，炮塔的红光扫过苏婉晴：“鉴于您为最高通缉目标，且携带两位‘标记’个体，‘典守者’根据最终守密协议第三条，有权在验证失败后执行清除程序。现在开始倒计时验证机会：一次。”
## 第二节：记忆的碎片
倒计时无声地开始了。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清除程序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那四台炮塔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绝不是摆设。
“我们有‘原体-7’，它在培养槽里，怎么进行生物特征识别？”秦风小声问，眼睛盯着那个悬浮的躯体。
苏婉晴凝视着培养槽，眼中光芒流转：“不是那么简单。‘生物特征识别’恐怕需要他意识参与下的主动配合，或者至少是神经信号反应。而现在这具躯体……”她飘近一些，仔细观察，“虽然保持活性，但意识被剥离，相当于植物人状态。”
“那怎么办？”林晓月快速思考，“没有信任密码，没有意识配合……等等，”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苏婉晴，“你说过，陆文渊是你的盟友，你们约定分头行动。那他会不会……给你留下什么暗示？只有你能理解的暗示？”
苏婉晴怔住了。她闭上眼睛，投影身体的光芒缓慢脉动着，显然在飞速检索漫长岁月中封存的记忆碎片。档案馆内一片寂静，只有培养槽中气泡上升的轻微声响和炮塔能量核心的低频嗡鸣。
大约过了一分钟，苏婉晴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茶！最后一次秘密会面……他给我泡了一杯很特别的茶，说那是他家乡的古法配方，味道独特，让我一定记住。”
她飘向那张堆满文件的橡木书桌，无视炮塔的瞄准，开始快速翻找。纸张飞扬，灰尘扬起。林晓月和秦风警惕地看着炮塔，随时准备反应，但炮塔只是锁定着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
终于，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苏婉晴找到了一个密封的锡罐。罐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她打开罐子，里面是一些早已干枯、颜色暗沉、但形状特异的茶叶。
“就是这种！”苏婉晴的声音带着激动，“他说这茶叫‘忘言’，意思是‘喝了就忘了该说什么’，是个玩笑……不，是提示！”
她捧着锡罐转向培养槽：“‘典守者’！这就是密码！‘忘言’！”
电子音沉默了更长时间。培养槽中，“原体-7”的眼皮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淡蓝色的营养液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同时，档案馆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
“关键词‘忘言’验证通过。”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触发预设协议‘最后的信’。”
话音刚落，四台炮塔的红光同时熄灭，炮口垂下，进入待机状态。书桌后的墙壁完全打开，露出了密室的完整景象。除了那个培养槽，密室内还有一排排整齐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存储介质，以及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像是某种定制终端的操作台。
培养槽的顶部打开了一个小口，一根细长的、连接着无数光纤的探针缓缓降下，轻轻抵在“原体-7”的额头中央。
“正在尝试唤醒‘原体-7’表层神经记忆区……建立临时意识回响通道……预计持续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警告：强行唤醒可能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伤及记忆碎片化。”
## 第三节：五分钟的回响
探针接触的瞬间，“原体-7”的整个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培养槽内的液体翻腾，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但那不是清醒的眼神，而是空洞、失焦、充满了混乱光影的瞳孔。他的嘴巴张开，发出一阵无声的、仿佛窒息般的痉挛。
“文渊！”苏婉晴下意识地向前飘去，但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屏障挡住——那是培养槽的保护机制。
操作台的屏幕上，开始飞速滚动过无数杂乱的数据流和破碎的图像。渐渐地，一些相对连贯的、似乎源自“原体-7”表层记忆的画面被提取出来，投影在密室中央的空气中。
画面闪烁不定，声音断断续续：
——年轻的陆文渊和苏婉晴在实验室角落低声交谈，神情紧张而坚决。（“必须阻止他……不惜一切……”）
——陆文渊在深夜的操作台前，悄悄修改着一串串复杂的参数。（“能拖延一点是一点……”）
——他被秦振华叫到办公室，秦振华和蔼地拍着他的肩膀，但眼神锐利如刀。（“文渊啊，我最信任你了，别让我失望……”）
——一次秘密通讯被截获的警报响起，陆文渊脸色大变，迅速销毁证据。（“他们发现了……婉晴，快走……”）
——最后的画面：陆文渊站在一个类似意识上传设备的舱体前，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丝深深的悲哀。然后他躺了进去，舱门关闭。（“保重……如果我失败了……档案馆……密码是……”）
记忆碎片到这里戛然而止。“原体-7”的身体停止了抽搐，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胸膛还在营养液中微微起伏。探针收回，操作台屏幕上的数据流也平息下来。
“临时意识回响结束。”电子音“典守者”说道，“表层记忆碎片已提取。根据‘最后的信’协议，现在开放档案馆核心数据库部分权限，并提供陆文渊博士预先录制的留言。”
操作台的主屏幕上，一个文件图标亮起。苏婉晴立刻上前，她的投影似乎能与物理设备进行某种程度的交互，手指在虚空中轻点，打开了文件。
一个虚拟的、略显模糊的陆文渊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他看起来比记忆碎片中苍老许多，眼中有深深的疲惫，但眼神依然清澈坚定。
## 第四节：最后的留言
“婉晴，或者……无论谁最终来到这里并解开‘忘言’。”
虚拟陆文渊开口了，声音平静，带着学者特有的温和与条理。
“如果你看到这段留言，说明我已经失败了。可能意识被囚禁，可能被彻底‘消化’，也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秦振华老师的计划，比你我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深远。‘升华计划’不仅仅是要创造‘新人类’，他真正的目标，是利用‘源初噩梦’和可能引来的‘门外’力量，在这个世界的维度屏障上，永久性地打开一个‘可控裂缝’。”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些极其复杂、令人头晕目眩的多维度模型和能量流动图示。
“他想建立一个‘双向通道’——一方面，汲取‘门外’的高维能量，加速‘新人类’的进化和他自身的‘升华’；另一方面，他计划将我们这个世界的‘冗余意识’（即不符合他标准的人类意识）通过通道‘排放’出去，作为……某种交换或贡品。”
林晓月倒吸一口凉气。秦振华不仅要奴役人类，还要把大部分人当成“垃圾”扔给“门外”存在？
“我窃取并分散隐藏了计划的完整蓝图、原型设施的所有坐标和结构弱点、以及最重要的——‘通道稳定器’的制造图纸和位置。没有稳定器，强行开启通道只会导致维度崩溃，同归于尽。秦振华一直在寻找它。”
“我将信息分为三份。一份在我剥离意识前，植入了‘原体-7’的深层基因记忆锁中——需要特定的基因酶和脑波频率才能解锁，钥匙在……抱歉，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婉晴，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观星崖’吗？老松树下的第三块石头。”
“第二份，以物理载体形式，存放在这个档案馆的‘绝对密室’里。开启需要‘典守者’的配合，以及……‘原体-7’的生命信号终止——这是为了防止秦振华用强制手段获取。很抱歉设置得如此残酷。”
“第三份……”陆文渊的影像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被我送走了。送到了一个理论上秦振华绝对无法触及，也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那是我们最后的保险。如果前两份都被获取，而秦振华即将成功，或许……那份信息还有机会被‘有缘人’发现，虽然希望渺茫。”
影像中的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听着，后来者。秦振华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了。‘源初噩梦’的长期接触和侵蚀，加上他自身的野心，已经让他的意识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他现在是一个混合体——部分是人，部分是‘源初噩梦’的延伸，部分是他自己妄图成为的‘神’。”
“对抗他，不仅仅是在对抗一个疯狂的科学家，更是在对抗一种正在蔓延的维度级‘污染’。普通的武器、策略，对他效果有限。必须找到‘稳定器’，破坏他的通道计划，然后……想办法净化或彻底封印‘源初噩梦’的本体，切断他的力量源头。”
“最后，婉晴，如果真的是你看到这个……对不起。我没能兑现承诺。好好活下去，完成我们未竟的事。”
影像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档案馆内一片死寂。
## 第五节：残酷的抉择
陆文渊留言中蕴含的信息量巨大，带来的冲击让三人一时都无法言语。秦振华的真正计划、分散的三份关键数据、“稳定器”的存在、以及陆文渊最后透露的关于秦振华状态的可怕真相……
“典守者”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留言播放完毕。根据‘最后的信’协议及陆文渊博士预设指令，现提供选择。”
“选项一：离开。档案馆将重新封闭，‘原体-7’继续维持，等待下一次可能的验证。清除程序暂时搁置。”
“选项二：获取第二份物理载体信息。需按陆文渊博士要求，终止‘原体-7’生命信号，以证明获取者非秦振华势力，并开启‘绝对密室’。”
它顿了顿，声音依旧冰冷无情，但内容却让人心底发寒：“请注意，‘原体-7’虽为无意识躯体，但生命信号终止过程不可逆，且根据脑波监测，该躯体仍保留基础痛觉神经反射。”
苏婉晴的投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培养槽中那具熟悉的、安静悬浮的躯体。那是她曾经的盟友、战友，甚至可能有过超越友谊的情愫。现在，要由她来决定是否彻底“杀死”这具他留下的、最后的物理存在？
林晓月也感到一阵窒息。她知道苏婉晴此刻面临的是何等残酷的抉择。秦风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臂，脸色发白。
“有没有……其他办法？”苏婉晴的声音干涩。
“无。”典守者的回答斩钉截铁，“此为保证信息不被敌方获取的最极端保险。陆文渊博士在设置时已清楚后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婉晴的投影在培养槽前静静悬浮，光芒明灭不定，显示着她内心的激烈挣扎。林晓月知道，自己无权替她做出这个选择。
“通道剩余时间不多了。”苏婉晴突然轻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必须回去，也必须拿到那份信息……”
她转向林晓月和秦风，眼中的光芒复杂难明：“你们……可以先退回通道口。接下来的事，我自己……”
就在这时，档案馆的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有什么沉重东西在攀爬、抓挠的声音！同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贪婪恶意的气息，如同渗入室内的寒气，开始弥漫开来！
典守者的电子音瞬间变得尖锐：“警报！检测到高维度能量渗透！来源：档案馆外部空间结构薄弱点！推断：‘门外’存在触须正在尝试定位并侵入本区域！”
“它们……追来了？”秦风骇然道。
更糟糕的是，档案馆深处，那个连接着“锚点”的、已经开始不稳定的液态光球通道，也因为这股外来高维能量的干扰，发出了不稳定的嗡鸣，光芒开始闪烁！
“通道稳定性急剧下降！”苏婉晴脸色大变，“这样下去，不等我们拿到信息，通道就会崩溃，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外有“门外”触须逼近，内有通道即将崩溃，面前是残酷的生死抉择。
苏婉晴的目光再次投向培养槽中那具安静的躯体，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伸出手——不是投影的手，而是凝聚了自身核心意识能量的一束光——缓缓伸向培养槽的控制面板。
“文渊……对不起。”
她的手指，按向了那个标注着“生命维持系统-紧急终止”的红色按钮。
（第七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