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祂……来了……」
陈默最后那句充满极致恐惧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晓月瞬间僵住。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股无法形容的“存在感”变得清晰起来——它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也不是视觉影像,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底层、如同深海压强般无处不在的“注视”。
冰冷,古老,漠然。带着一种对渺小个体生命毫不在意的、仿佛在审视餐盘般的纯粹意念。
这就是陈默口中的“捕食者”?这就是“母亲”的真正面目?
林晓月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时的恐惧。她紧紧攥住那枚金属薄片,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薄片依旧冰冷,但在这股庞大的“注视”下,它似乎也显得格外渺小。
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但知道绝不能留在这里成为瓮中之鳖。她再次鼓起残存的力气,将昏迷的陈默背在背上——这一次,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了最后一丝潜能,她竟然勉强站了起来。
她不敢看向隧道深处那弥漫而来的“存在感”,只是凭着直觉,朝着与之垂直的、一条更狭窄、似乎通往维修管道的岔路踉跄奔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逆着粘稠的液体前行。那股无形的“注视”如影随形,并未因为她的移动而立刻追来,更像是在……玩味地观察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第二节**
维修管道更加低矮阴暗,布满蛛网和油污。林晓月背着陈默,几乎是半爬行前进。管道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老旧的、印有“伊甸”标志的线路和阀门,提示着这里依旧属于那个庞大网络的一部分。
突然,她背上的陈默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陈默?”林晓月立刻停下,小心地将他放下,靠坐在管道壁旁。
陈默没有醒来,但他的眉头紧锁,额头渗出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就在这时,林晓月手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金属薄片,突然自行发出了微弱的、有节奏的脉动光芒,一下,又一下,如同心脏搏动。与此同时,陈默身体的颤抖变得更加明显。
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极远之处的、断断续续的思维碎片,竟然通过薄片与陈默之间某种未断绝的隐形连接,间接地传递到了林晓月的意识中!
那不是清晰的语言,而是混杂着恐惧、痛苦、以及……一丝微弱呼唤的意念洪流:
**「……排斥……错误……钥匙……不匹配……」**
**「……容器……稳定……同步率……提升……」**
**「……回来……我的……孩子……」**
**「……食物……需要……更多……」**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充满了非人的冷漠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饥饿感”,无疑来自于那个被称为“母亲”的“捕食者”。但在这洪流的缝隙中,林晓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更加微弱、却让她心脏骤停的波动——
那是……秦风的气息!虽然无比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她绝不会感知错误!
**第三节**
“秦风!”林晓月几乎要喊出声,她死死握住薄片,集中全部精神,试图从那冰冷的意念洪流中,剥离出属于儿子的那一丝痕迹。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那丝微弱的波动猛地清晰了一瞬!她“看”到了一幅短暂却清晰的画面:
一个纯白色的、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央,秦风的身影悬浮着,他被无数流淌着数据的、如同血管般的金色光缆缠绕、包裹,如同一个巨大的茧。他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但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微透明!
而在那“茧”的下方,连接着一个更加庞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纯粹能量和复杂几何结构组成的“阴影”!那“阴影”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从秦风透明的身体里抽取出一些微小的、闪烁着星光的粒子,融入自身!
收割!这就是秦振华所说的“滋养”?这就是“母亲”在吞噬“回响”?!
无边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他们竟然把她的儿子当成……食物?!
也就在她情绪剧烈波动的这一刻,她意识深处的“钥匙”与手中的金属薄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一道无形的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第四节**
管道内腐朽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远处那股如影随形的庞大“注视”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加“专注”了!那漠然的意念中,似乎掺杂进了一丝……好奇?
冰冷的思维洪流再次涌来,但这一次,目标似乎直接指向了林晓月!
**「识别……次级密钥持有者……苏婉晴……的印记……」**
**「检测到……不完整共鸣……有趣的……变异……」**
**「个体:林晓月……意识结构……存在……分析价值……」**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林晓月头皮发麻,她毫不怀疑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成为像秦风那样的“容器”,被永远禁锢,意识被一点点蚕食!
她猛地切断了自己与那薄片的精神连接,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晕厥。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立刻离开!
她背起陈默,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身后的管道中,那股无形的“存在感”开始移动了,不再仅仅是注视,而是带着明确的、如同蛛丝般粘稠的意志,蔓延而来,速度不快,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它的掌控之中,无处可逃。
她能感觉到冰冷的“触须”擦过她的脚踝,拂过她的后背,试图缠绕上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那粘稠的意志彻底包裹、陷入绝望之际——
前方管道尽头,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以及……城市夜晚嘈杂的、遥远的背景音!
是出口!
**第五节**
希望赋予了林晓月最后的力量,她嘶吼着,如同负伤的野兽,撞开了管道尽头虚掩的、锈蚀严重的格栅,带着陈默一起,滚落出去!
冰冷的夜风和淅淅沥沥的雨水瞬间打在脸上!她贪婪地呼吸着这污浊却自由的空气,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偏僻的、堆满废弃建材的城市角落,远处是高架桥上流动的车灯。
出来了!他们从那个地狱般的“摇篮”网络里逃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庆幸,那股如跗骨之蛆的庞大“注视”,并未因为离开地下而消失!它只是变得稀薄了一些,却依旧牢牢地锁定着她,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这片城市上空!
她手中的金属薄片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烫、震动,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最后的通牒,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标记……已完成。」**
**「逃逸……无意义。」**
**「等待……收割。」**
与此同时,她口袋中那个早已沉寂的、属于“观测者”的通讯器,屏幕突然自行亮起,上面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个清晰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正对应着她此刻精确的地理位置!
并且,在光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信号已中继。」
「‘猎犬’集群……预计抵达时间:2分钟。」
(第六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