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在曼谷做佛牌生意,经手过不少阴牌。他知道这里头门道深,有些牌子用料邪乎,所以向来只谈买卖,不深究背后那些事。
公司位于湄南河大厦十六层。这栋楼有二十九层,但电梯按钮“17”总是被刻意忽略——一年前,那层有个女会计在1704房间上吊了。之后整层公司搬空,成了大楼里心照不宣的禁忌。
加班到凌晨是常事。这晚收工后,几个同事照例去喝酒。李明平日酒量浅,但这晚不知怎的,心头燥得慌,竟闷头灌了七八瓶啤酒。
酒意上头时,有人又提起了十七楼。
“听说那女会计穿白衬衫,舌头伸这么长……”同事比划着。
醉醺醺的李明突然站起来:“光说有啥意思?敢不敢上去看看?”
大家愣住了。王涛劝他:“明哥,别闹,那地方邪性。”
“怕了?”李明眼睛发直,“我偏要看!”
最后是王涛和陈硕拗不过他,怕他一个人出事,只好陪着。
电梯在十七楼停下。门开的瞬间,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六月的曼谷夜晚,这里却冷得起鸡皮疙瘩。
楼道里应急灯泛着惨绿的光。原先公司的玻璃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废弃文件散落一地,在白森森的光线下,像极了祭奠的纸钱。
“明哥,差不多了吧?”陈硕声音发颤。
李明没答话,踉跄着往深处走。大多数房间都空了,积着厚厚的灰。直到走廊尽头,一扇门紧闭着。
“就这间。”李明伸手推门。
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里有张办公桌,桌上居然有台落灰的电脑和几摞文件。最骇人的是,天花板的吊扇钩子上,垂着一截打了环的灰绳子。
王涛头皮发麻,拽着李明就往外走:“看够了!快走!”
回到十六楼,惊魂未定的两人把看到的告诉还在加班的同事。当说到那间有电脑和绳子的房间时,泰国同事诺伊脸色煞白:
“不可能!1704是我亲自清空的!桌子、电脑全搬走了!那里现在应该什么都没有!”
空气瞬间凝固了。
如果诺伊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沙发上醉倒的李明突然直挺挺站了起来。他双眼空洞,面无表情,像被什么东西提着线,直直朝门外走去。
“明哥!”
“李明!”
同事们喊他,他毫无反应,径直走向安全通道,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王涛几人赶紧追上去。声控灯明明灭灭,影子在墙上乱窜。
再次踏上十七楼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过走廊——这封闭的楼层,哪来的风?
就在这阵邪风里,前面的李明一晃,不见了。
“快!1704!”
几人发疯似的冲过去。
房门开着。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血液冻结——
李明已经站上那张不该存在的办公桌,双手正抓着吊扇上垂下的绳圈,就要往脖子上套。他脸上泛着死灰,嘴角却有一丝诡异的弧度。
“拦住他!”王涛扑过去,在李明脚蹬空的瞬间把他扑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李明力气大得吓人,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一甩就把王涛摔开。四五个男人一起上,才勉强按住他。混乱中,不知谁抄起个烟灰缸,朝他后颈砸了一下。
李明身体一僵,晕了过去。
后来李明对那晚的事毫无记忆。他只隐约记得,第一次进1704时,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绳圈上晃着个白影,是个长头发的女人,还对他笑了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酒醒后,他看着鼻青脸肿的同事们,请客花了一个月工资。
从此他滴酒不沾,半个月后申请调回国内,很快辞了佛牌生意。现在他在老家开蛋糕店,每逢初一十五都去庙里上香——从前他从不信这些。
“是不是觉得我太迷信了?”讲完这些,李明苦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他喝完凉透的茶,起身告辞。送到门口时,灯光下我看见他转头瞬间,后颈衣领上方露出一截淡紫色的勒痕。
那痕迹不像绳子留下的,倒像某种编织过的细带子——就像,某些特殊佛牌上系的绳。
他走远了。我忽然想起他提过,出事前那阵子,他总感觉脖子上戴的护身佛牌越来越重,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那佛牌,正是他经手的最后一批阴牌之一,据说来自一位黑衣阿赞,用料不详。
也许十七楼那位想要的,从来不是替身。
而是把她从某个更小的“囚牢”里,放出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