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树屯还没拆迁那会儿,村北头有个废弃的旧仓库,早年间被红旗鞭炮厂租下来存放成品。后来屯里要规划新区,这仓库也在拆迁范围里,鞭炮厂就在附近招了些临时工,去把库存的鞭炮搬出来清走。
我发小阿强和他弟弟阿明都去了,还有几个也都是屯里的老熟人。反正鞭炮箱子不重,来了货车就搭把手装一下,活儿不累还能赚点零花钱,大家都乐得去。
那仓库是十几间老瓦房连在一起的,围成个大院子,门口有个快干涸的小水塘。只有一条坑洼的土路能勉强通小货车,四周全是半人高的荒草。这也正常,易燃易爆的仓库,本来就不能离居民区太近,万一出事,那可就是惊天动地。
货车来得慢,我们一边整理一边唠嗑,磨蹭到下午四点,就剩下最里头一间瓦房了。大家都想着赶紧搬完收工回家。
谁知一打开那间房的木门,一股极其刺鼻的骚味猛地冲出来,呛得我们赶紧捂住鼻子退后好几步。是老鼠尿的臊气,但这味儿可比平常闻到的大多了,得是多少老鼠才能积攒出这么冲的味道?
带队的鞭炮厂负责人捂着鼻子上前看了看,让我们憋口气,赶紧把箱子都搬出来放到院里再说。
我们几个轮流憋着气,一箱一箱地往外倒腾。箱子搬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紧贴地面的最后一层。可越往下,那骚味儿越是浓得化不开。
正准备搬最后几个箱子时,最边上一个纸箱突然自己晃动了两下!我们都吓了一跳,里面好像有东西。
胆子最大的村民王老五,骂了句脏话,上前一把掀开了箱盖。就在掀开的瞬间,一道黑影“嗖”地窜出来,顺着他胳膊就爬上了肩膀!那东西估计也吓坏了,慌不择路,竟哧溜一下从他领口钻进了衣服里!
从开箱到钻进去,不过几秒钟。等王老五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已经在它怀里乱窜了。他吓得“嗷”一嗓子,原地直跳,手忙脚乱地脱衣服。三下五除二把上衣扯掉,那黑影才掉在地上——竟是只一尺来长的大灰老鼠!它一落地,哧溜就从我们脚边窜过,眨眼钻进了院外的荒草丛,没影了。
我们这才回过神,竟忘了拦住它。
王老五惊魂未定地啐了一口:“妈的,虚惊一场!”我们定了定神,准备继续搬。不料,就在这时,一只接一只的大老鼠,从剩下的箱子底下“吱吱”叫着钻了出来,黑压压一片,潮水般涌向门口!
我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扭头就跑。那群老鼠也没追我们,迅速消失在荒草里。
等外面没动静了,我们才敢探头探脑地回去,小心翼翼地把最后几个箱子搬开。这一搬,发现底下竟是空的——难道有地洞?
我心里刚闪过这念头,最后几个箱子也被挪开,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墙角地面,被挖开一个一平方米见方的土坑,里面铺着干草。而草堆上,竟趴着三只个头堪比半大猫崽的巨鼠!其中两只腹部鼓胀,明显怀了崽;另一只体格更壮,应该是公鼠,一双小红眼死死盯着我们,龇着牙,一副随时要扑上来拼命的架势。
王老五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我滴个乖乖,这玩意儿怕是要成精了啊!”
我们都心里发毛,暗自赞同。阿明不知道在想啥,突然冒出一句:“嚯,这公老鼠,还挺会享福,一夫二妻啊?”
大家全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瞅他。阿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夸张地补了句:“我靠!我是说,这也太大了!”
可能是被我们无视而恼怒,坑里那只公鼠发出了“吱吱”的尖锐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怎么办?反正搬完了,咱赶紧回去吧。”有人提议。
大部分人都想点头,另一个叫李老四的村民却开口了:“老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不弄死,以后祸害咱屯里的粮食咋办?你看那俩母的,一肚子崽,得生多少?”
大家一听,又犹豫了。老成些的赵叔赶紧劝:“别惹事!这么大的老鼠,灵性着呢,小心惹祸上身!”
李老四一听,也觉得有理。我们转身想走,但此刻,想走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院子外面的荒草丛里,传来一片令人头皮炸开的“沙沙”声。我们抬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老鼠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数量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一双双小红眼死死盯着我们。奇怪的是,它们并没乱叫,只是无声地涌动着,把我们包围了。
而屋里坑中那三只大老鼠,眼神里竟透出一丝仿佛讥诮的神色。他妈的,真成精了!
“老鼠怕什么?打死它们!”李老四突然吼道。没等我们阻拦,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鼠群!
“完了!”我心里一沉。
石头落处,“吱——”!一声尖锐的鼠叫如同信号,瞬间,成千上万的鼠叫声连成一片,那声音尖锐得刺耳,简直像飞机低空掠过!
李老四这混账还不罢休,又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转身就砸向坑里!“不要!”我喊声未落,石头已精准砸中一只怀孕母鼠的肚子!
“吱——!”一声凄厉惨叫,那母鼠抽搐几下,不动了。
这下真捅了马蜂窝了!
鼠群像黑色的潮水,发疯般向我们涌来!
“跑啊!”阿强大吼一声,我们几个撒腿就跑!你见过一群大老爷们被老鼠追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吗?我一边在心里咒骂李老四这猪队友,一边玩命狂奔。
落在最后的一个村民小腿被咬了一口,发出惨叫。好在只要不停下,老鼠一时也要不了命,但人体力有限,鼠群却无边无际。
“前面!前面有群鹅!往那儿跑!”赵叔指着前方喊。鹅是农村驱赶黄鼠狼、蛇鼠的一把好手。
我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冲向那片有白鹅活动的草地。我发誓,毕业以后我从没这么拼命跑过,肺都要炸了!终于,我们连滚带爬地冲过了鹅群。
鹅群被我们惊扰,刚伸脖子要啄我们,随即就看到了后面汹涌而来的鼠潮。两方瞬间撞在一起,绞成一团!平时胆小的老鼠此刻红着眼,凶狠异常,悍不畏死地往大鹅身上扑咬;大鹅也被激怒,抻着长脖,扑扇翅膀猛啄。
我们头也不敢回,只听身后惨叫连连,羽毛与鼠血齐飞。
最终,我们侥幸逃回了屯里。两个被咬的村民赶紧去卫生所打狂犬疫苗,这趟赚的工钱全搭进去不说,还倒贴不少。
唉,都怪李老四这猪队友!
隔天我们听说,那群二十多只大鹅,一只没剩,全被老鼠活活咬死了。当然,老鼠死得更多,草地上厚厚铺了一层鼠尸。
我们几个后来再也没敢靠近那个仓库区域,生怕被老鼠“认出来”。
事情表面算是过去了,但真正的报应,才刚刚开始——你大概也猜到了,应在了那个砸死怀孕母鼠的李老四身上。
他结婚几年,媳妇每次怀孕,都总是在临产前莫名其妙就流产了,医院怎么也查不出原因。后来他找了个算命的先生,先生告诉他,这是“因果债,命里偿”——他当初一石头砸死了几只胎鼠,他家里,就得流掉几个孩子来还。